【我希望的2022】手語老師王建民：用手"說話"48年 讓更多人了解手語
【青島新聞網(wǎng)獨家】
記者 李倍 攝影、視頻 張力偉
“只要我的手還能動，腦子還能跟得上，我就會一直做下去?！蓖踅裾f這話時神情嚴肅，眼神里充滿篤定。
都說人生短短數(shù)十載，在王建民過去的人生中，“王老師”這個稱謂占據(jù)了他生命長度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的指針回到48年前，18歲的王建民第一次站上講臺，面對臺下這群說不出也聽不見的學(xué)生，他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大家好，我叫王建民，是你們的老師?！?/p>
那個冬日的清晨，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教室，隨著一個一個粉筆字在黑板上飛速書寫，王建民特教老師的生涯正徐徐展開?？杀藭r的他還不懂手語，一節(jié)課下來，王建民清楚的認識到，想要長期和聾人交流，手語是必須要學(xué)好的語言。
從常人的角度出發(fā)，王建民更能體會聾人的不易，手語的普及率不高，這讓聾人在看病就診、尋求法律幫助時困難重重。40多年來，王老師不僅教書育人，更時刻利用自己的“特長”幫助聾人們渡過難關(guān)。
如今，已經(jīng)66歲的王建民依然奔波在教授手語和幫助聾人的路上，問及原因，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沉默了半晌：“我就是想讓更多人了解手語，多幫幫聾人這個弱勢群體，因為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這個美好社會的一份子?！?/p>
走進“聾?！?他是不懂手語的特教老師
“我在家排行老二，我父親就是一名老師?！蓖踅裆谏鲜兰o五十年代，家中有四個兄弟姐妹，只有他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可如果說投身教育事業(yè)是“子承父業(yè)”，王建民卻并不認同，“那個時候當老師可沒有現(xiàn)在這么吃香，但如果不當老師我就得‘下鄉(xiāng)’。”。說起入行經(jīng)歷，王建民的話語里頗有些無可奈何。
“那個時候我們一大幫年輕人被聚集到一起上培訓(xùn)班，培訓(xùn)快結(jié)束的時候市里過來挑人，挑的是‘盲校’和‘聾?！睦蠋?。”一聽說要去跟殘疾人打交道，大伙兒都不肯去，50個人的班級，報名的只有3個人，王建民就是其中之一。
這樣一份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工作，王建民為何愿意去？“‘聾校’和‘盲?！茧`屬于市教育局，我想著市局的待遇應(yīng)該能好過區(qū)局吧，我就去了?！闭f到這里王建民笑了起來，“其實后來發(fā)現(xiàn)都一樣，但我那個時候才18，想問題比較簡單，我覺得‘聾人’起碼他還能看見我，可能交流起來更容易一些?！?/p>
然而事實證明，18歲的王建民想法確實太過簡單，由于不會手語，當他第一次站上講臺時，面對臺下這群說不出也聽不見的學(xué)生，他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與他們交流。
“還好有個同學(xué)走到黑板上，用粉筆‘做’了自我介紹，我一看，就也在黑板上‘介紹’了一下我自己?！痹谀莻€冬日的清晨，隨著一個一個粉筆字在黑板上飛速書寫，王建民特教老師的生涯正徐徐展開，也正是那節(jié)課讓王建民有了很大的觸動，要想和聾人交流，手語是他必須要學(xué)好的語言。
手語也有“方言”差異 他深感聾人生活不易
那個年代沒有網(wǎng)絡(luò)也沒有手機，想學(xué)手語，王建民只能讓學(xué)生當“老師”。“課上我是老師，課下我是學(xué)生，從早到晚我就跟我的學(xué)生們待在一起，不斷的跟他們交流?！蓖踅裾f，“任何一門語言都講究個‘語境’，這就跟學(xué)英語一樣，天天跟‘母語者’待在一起，很快就能掌握他們的語言。”
這樣的“沉浸式”學(xué)習(xí)，讓王建民只用了一年時間就掌握了手語，但同時也讓他深深感受到聾人的不易。
“我的學(xué)生里有一些是后天導(dǎo)致的，他們不要說跟外界交流，就是跟自己的父母有時候都很難溝通。溝通不了，他們就來找我，讓老師幫忙開導(dǎo)一下。”王建民說，正常人中很少有人會將手語當做一門語言來系統(tǒng)地學(xué)習(xí)，懂手語的人少，他們與外界交流起來就更困難，“比如說找工作吧，聾人能選擇的就業(yè)面很窄，因為大家都覺得沒法跟他們溝通?！?/p>
不僅如此，由于每個地區(qū)的手語表達方式都不相同，聾人和聾人之間有時也會出現(xiàn)交流困難。
“你知道手語也是有‘方言’差異的嗎？我們所說的自然手語，就是地方手語，很多詞在地方手語上都有自己的一套手勢?！蓖踅裾f，有時即使是兩名聾人在交流，也會因為“方言”差異而互相“看不懂”?！氨緛矶终Z的人就少，表達上再不一樣，這些年來我就覺得聾人太難了，這個群體太難了?！?/p>
取之于人用之于人 他是聾人的“翻譯官”
擔任特教老師42年，在聾人眼里，王建民不僅僅是老師，更是聾人們無聲溝通的橋梁。
在王建民的手機里，有七八個聾人交流微信群，每個群里的人數(shù)少則100人，多則200多人，一旦遇到困難，聾人們就會“艾特”王老師尋求幫助。
“有人要打官司，有人要看病，有人要找工作，各種各樣的事情，生活里的方方面面?！迸c聾人接觸幾十年，王建民了解這個群體的不易與艱難，多年來，他一直堅持做聾人們的手語翻譯，似一座橋梁，架在有聲和無聲世界之間。由于涉及到多個專業(yè)領(lǐng)域，有時碰到晦澀難懂的詞，王建民要自己‘消化’再簡單直白地“講”給聾人聽。
“我這門技術(shù)是誰給的？是聾人。既然是他們給的，我就應(yīng)該為他們服務(wù)?！蓖踅裾f，青島目前約有聾人3萬人左右，可在日常生活中，懂手語并能為他們“翻譯”的人卻寥寥無幾，“前段時間有位聾人得了子宮肌瘤，我卻連一個女‘翻譯’都找不到，情急之下我只能與醫(yī)院協(xié)商，讓我這個大老爺們進婦科。”
“只要我的手還能動，我就會一直做下去”
能為聾人們再做些什么？這個問題始終縈繞在王建民心頭，2007年4月，王建民創(chuàng)辦了青島手語角，為想學(xué)手語的人提供免費培訓(xùn)，也為更多的聾人提供手語咨詢、生活、幫困服務(wù)、法律咨詢及普法知識，同時，組織手語志愿者走進醫(yī)院開展手語導(dǎo)醫(yī)服務(wù)。憑借青島手語角，王建民榮獲“2010感動青島十大人物”，2012年，他又被評為“山東好人”。
擇一事終一生，說的大概就是王建民這樣的人。2015年，王建民從特教老師的崗位上正式退休，可他并未就此離開聾人群體，相反，退休竟成了他全職手語志愿者生涯的開始?！澳憧?，這是我的抖音號?！蓖踅裾f著拿起手機，視頻里是他四處教學(xué)的點滴生活，每一幀畫面都記錄著這位手語老師的篤定與堅持。
“有時候會感慨歲月不饒人啊，18歲那年學(xué)手語，學(xué)得很快，年輕嘛記憶力好，去年我開始學(xué)‘通用手語’，老了，有時一個詞要記好幾天?！闭f這話時，王建民的思緒或許已經(jīng)被帶回初入“聾?！钡哪切┤兆樱驹诮淌依?，手口并用地講著歷史課本。
“只要我的手還能動，腦子還能跟得上，我就會一直做下去?！蓖踅裾f，聊到新一年的愿望，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沉默了半晌，“我希望明年，一些普法宣傳，比如說反詐，能有手語宣傳片，讓聾人也能看也能學(xué)，我也想讓更多人了解手語，多幫幫聾人這個弱勢群體，因為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這個美好社會的一份子?！?/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