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財很忙,每天都會接到很多電話 本報記者 顧然 攝
2003年12月1日,溫總理親切詢問王孟財?shù)牟∏?/p>
11月19日4時許,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王孟財夫婦?!叭?,快!我家著火了!”門外傳來一名女子焦急的叫喊聲。
王孟財兩口子麻利地套上外衣,一路小跑沖向前院失火的王孟海家。他喊來幾名村鄰幫忙,七手八腳地滅火。7時許,火被撲滅,所幸損失不大。此時,王孟財一臉疲憊,肚子餓得“咕咕”叫。
妻子吳秀芬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這可真不是什么好活兒,不好干!”
都說村官不算官兒,可王孟財這個村主任每天忙忙碌碌,甚至快忘了自己還是一名艾滋病人。
王孟財,45歲,白城市洮北區(qū)嶺下鎮(zhèn)勝利村農(nóng)民。2003年10月,艾滋病改變了他的人生,那時,夫妻倆在絕望中度日如年。7年后,他卻被村民推選為村委會主任。從艾滋病人到村委會主任,背后是艾滋歧視在漸漸消失。
2012年12月1日,是第25個“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主題是“行動起來,向‘零’艾滋邁進”。對于“零艾滋”愿景,白城市疾控中心艾滋病性病防治協(xié)會秘書長喬春風認為,只要努力,“零新發(fā)感染”和“零死亡”還不難實現(xiàn),可是,實現(xiàn)“零社會歧視”卻很難。
勝利村,也許是最早實現(xiàn)“艾滋零歧視”的角落。
他是忙碌的村官
由于勝利村的試點搞得成功,2012年,全鎮(zhèn)9/10的項目落到這個村,600多公頃的項目,讓全村2/3的耕地受益,很多村民豎起大拇指
11月18日下午,雪花飛揚,嶺下鎮(zhèn)勝利村,空曠的田野被大雪扮得潔白無瑕。
王孟財很隨和,黝黑的臉上總是掛著憨厚的笑容。進村路上,他指著遠處耕地里的待裝管線說:“那是正在施工的‘玉米膜下滴灌’工程,也是我們村最大的工程?!睋?jù)說,這項工程政府投資900多萬元,預計今年12月中旬完工。
勝利村有470戶、1800多人、耕地900余公頃。2011年,嶺下鎮(zhèn)在7個村搞“玉米膜下滴灌”試點,數(shù)王孟財干得最認真,他搞了10公頃試驗田,秋收后每公頃平均增產(chǎn)20%以上,村民看在眼里,對這個項目熱情高漲。由于勝利村的試點搞得成功,2012年,全鎮(zhèn)9/10的項目落到這個村,600多公頃的項目,讓全村2/3的耕地受益,很多村民豎起大拇指。這讓王孟財頗感自豪,他說:“當村官兒,就是要為老百姓爭好處。”
2012年,王孟財還帶著村民搞“安居工程”,為全村47戶低保戶、五保戶和殘疾戶申請到蓋新房的補助資金。王孟財找了5個施工隊,從9月29日開始,搶在上凍前蓋好了37間新房,目前已有十余戶搬進新房過冬。
18日傍晚,暴雪將記者困在勝利村,只好留宿在王孟財家中。晚飯時分,村民王軍來串門兒,見桌上酒菜挺硬,也沒客氣,高興地坐了下來。席間談笑調(diào)侃,看不出他對王孟財?shù)牟∮薪z毫芥蒂。
19日早晨,王孟財救完火回到家,讓妻子把自家用剩下的幾塊木板找出來,準備送過去救急。“那可是錢呢……”吳秀芬一邊找一邊嘟囔。
“如果你用錢去救濟,我也不反對。”王孟財說。
8點多,王孟財?shù)氖謾C響了,放下電話他就皺眉,“結婚證沒領,孩子卻生出來了,這戶口得怎么落呢……”王孟財打電話咨詢了村婦女主任和鎮(zhèn)派出所,發(fā)現(xiàn)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需要好好琢磨。
隨后,他又開始打電話給各小組長,“通知大伙兒明后天領直補?!?/p>
9點,村里幾個種糧大戶來到王孟財家,前一天約好一起去鎮(zhèn)信用社跑貸款。可還沒出門,王孟財又接到一個電話,“大哥,我媽病了,好像是腦出血,大雪天找不著車,你給跑一趟吧……”
王孟財一刻不敢耽擱,發(fā)動了車子拉上病人直奔白城市醫(yī)院。
“這么大的雪,你可小心點開車!”吳秀芬擔心地叮囑著?!斑@可真不是什么好活兒,不好干。”吳秀芬很無奈。盡管王孟財是村主任和村支書“一肩挑”,但只拿一份工資每年6000多元。在吳秀芬看來,這份收入與他花的時間、精力根本不成比例。
王孟財在村里的口碑很好?!叭撕?,有能力,總是有求必應?!贝迕裢踯娬f。當初,王孟財在競選時曾答應村民三件事:修修村里的路、扶持建一個奶牛小區(qū)、翻蓋村小學。在他任村主任的前兩年兌現(xiàn)承諾:給村里修了1.8公里的水泥路和3公里的沙石路;爭取了國家補助,建起了擁有100多頭牛的奶牛小區(qū);村小合并到鎮(zhèn)中心校,因此沒有繼續(xù)修建。
“王孟財生病都是我給他扎針?!贝遽t(yī)小王的語氣很輕松。她說,剛知道他得病的時候,也挺害怕,每次給他扎針都小心翼翼的,后來對艾滋病了解得多了,就不那么緊張了。
他是與總理握手的艾滋病人
2004年,王孟財有幸成為第一批“四免一關懷”政策的受益者
2003年10月16日這一天,王孟財?shù)娜松l(fā)生了180度大轉(zhuǎn)彎他的血液檢查HIV呈現(xiàn)陽性,醫(yī)生告訴他,“你得了艾滋病?!币凰查g,王孟財?shù)念^腦一片空白。他當時對艾滋病了解不多,只知道,這是一種讓人恐懼的傳染病。
最初的跡象出現(xiàn)在2003年8月初,他感覺身體不適,高燒不退,就在村里衛(wèi)生所打吊瓶,打了十幾個也不見好轉(zhuǎn),又到白城市醫(yī)院檢查,仍高燒不退,卻查不出病因。醫(yī)生懷疑他得的是癌癥,建議他去北京看看。
2003年10月初,王孟財夫婦去北京看病,幾家醫(yī)院均排除了患腫瘤的可能。10月14日,他在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檢查HIV呈現(xiàn)陽性,院方建議他到北京血液中心再查一次。10月16日,王孟財?shù)臋z查結果HIV仍然呈現(xiàn)陽性。
醫(yī)生詢問病情時,他回憶,在1995年2月,被劫道的歹徒扎了好幾刀,失血嚴重,在當?shù)匾患裔t(yī)院搶救時,有6個人為他輸血,共1200毫升。手術后,他曾一度高燒不退,將近一個月時間才好。
確診后,王孟財住進了北京地壇醫(yī)院,當時他的免疫力很低,已經(jīng)發(fā)展成艾滋病人。同時,他還患有淋巴結核,兩種病需要同時治療。治療淋巴結核的叫抗癆藥,而艾滋病需要增強免疫力的抗病毒藥,這兩種藥一起吃,排斥反應很重,吃飯吐飯、喝水吐水,那段時間王孟財有點灰心,“這病反正都是死,還受這么大罪干啥?”
除了藥物對身體的折磨,夫婦倆還整日籠罩在恐懼、悲傷、絕望之中。當時,人們對艾滋病很排斥,每當看到別人異樣的眼光,王孟財?shù)男睦锖懿皇亲涛秲?。他聽病友說,有的艾滋病人回到家里就被村里的人攆出去。當時,兩口子就哭了,尋思著,回去以后可咋活呀?有親戚打電話來問啥病,他就說是癌癥。
10年前,很多人對艾滋病很恐懼,好像一接觸就會被傳染。2003年,記者在吉林市搜登站鎮(zhèn)采訪時,一個艾滋病人說,只要她一出現(xiàn),就會嚇跑整條街的人。
幸運的是,2003年艾滋病日前夕,王孟財?shù)牟∏橹饾u穩(wěn)定。主治醫(yī)生找到他,問他是否愿意代表艾滋病人去參加一個公開活動,這意味著他要在媒體上公開自己的病情。
“人家?guī)湍阒魏昧瞬。⒓觽€活動沒啥不行的。”王孟財一口應允下來。可家人強烈反對。在北京的侄女勸他:“這不行啊,這種病在農(nóng)村的歧視很嚴重,而且可能影響到孩子。”想到正上初中的兒子,王孟財猶豫了。
直到今天,在很多人眼里,艾滋病仍與道德敗壞畫等號,多數(shù)艾滋病毒感染者對社會歧視的恐懼大于對艾滋病死亡的恐懼。在面對公眾時,絕大多數(shù)感染者只能選擇回避。
公開?還是不公開?那兩天,王孟財很糾結?!斑€是去吧,這病早晚得暴露,再怎么隱瞞也是紙里包不住火,而且這種隱瞞總讓人覺得心里有愧。”王孟財說,他想坦坦蕩蕩地活著。
2003年12月1日,王孟財在北京地壇醫(yī)院的“紅絲帶之家”見到了溫家寶總理。他永遠忘不了,那天溫總理握著他的手,親切地詢問了他的病情。當時總理還說:“國家和政府會關心、照顧你們?!币簿褪窃谀且惶欤瑴乜偫硖岢隽藝覍⒔o艾滋病人“四免一關懷”政策,即艾滋病抗體免費檢測、免費抗病毒治療、免費母嬰阻斷、艾滋病致孤兒童免費上學,倡導全社會關懷支持艾滋病病人。
2004年,王孟財有幸成為第一批“四免一關懷”政策的受益者。
他是村民眼里的正常人
“干部都在他家吃飯,總理也和他握手,我們還怕啥?”村民王軍笑著說
2003年12月1日,王孟財與溫總理握手的鏡頭,出現(xiàn)在《新聞聯(lián)播》里。吳秀芬說:“他戴眼鏡也沒捂住,村里有人在電視里認出他,紛紛打電話來問。”
同年12月4日,王孟財出院,當時夫婦倆既高興又惶恐,高興的是病情得到控制,同時也擔心,回去以后鄉(xiāng)親們能不能接受他們?會不會像傳言中那般歧視他們?
王孟財回家后,馬上和白城市疾控中心的人聯(lián)系。第二天,疾控中心的喬春風等人就找上門來。喬春風說,他們先把王孟財?shù)挠H屬叫到一起,普及宣傳了艾滋病常識,強調(diào)了艾滋病的幾個傳播途徑?!笆紫鹊孟H屬對他的歧視,不讓親朋疏遠他。”喬春風說。
村醫(yī)小王告訴記者,當年聽說王孟財?shù)昧税滩。ε?,作為村醫(yī)的她,當時也不了解艾滋病,只知道那是種可怕的傳染病,覺得應該盡量少接觸?!巴趺县斎似泛茫隙ú皇且驗椴徽?jīng)得上那個病?!毙⊥跽f。
“當年也不懂,反正聽說艾滋病傳播很厲害,好像碰到衣服都會傳染?!贝迕裢踔菊f,王孟財剛回來時他很擔心,曾有一兩年的時間,他都不敢去串門兒,盡量少接觸。
一些村民告訴記者,原本王孟財在村里的人緣兒特別好,在2003年生病前就在村委會管理財務工作,是村干部的后備人選。等到村里人知道他得了艾滋病,雖然基本沒有人公然對他指指點點,但還是有很多人心里害怕,去求他幫忙的人也少了。
事實上,王孟財也感覺到了鄉(xiāng)親們的疏遠,“不過至少沒人公開歧視和排斥我。”王孟財說,他一直很感激鄉(xiāng)親們的寬容。但那段時間,他的壓力還是很大,盡量不往人多的地方去,遇到紅白喜事,他總是讓妻子吳秀芬參加?!捌缫暡恢皇莿e人眼里,還在自己心里。”王孟財說。
幸虧有疾控中心工作人員的努力幫助,王孟財減少了被歧視的壓力。2004年初,白城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多次到勝利村,挨家挨戶地宣傳艾滋病常識。
喬春風說,最初他們在村里搞宣傳時,有村民偷偷跑來問:“他是個艾滋病人,面對面說話能不能給我傳染上?”喬春風解釋最多的就是:“日常接觸不傳染,一起握手、吃飯不傳染?!睘榇?,他們還特意在村里臨街的墻上寫下了大標語。疾控中心還專門到村小學給老師和學生講艾滋病的預防知識;在村里舉辦宣傳艾滋病的晚會……
這些年,喬春風與王孟財處成了哥們兒?!八麄兘?jīng)常到我家來,每次來都帶著菜,在我家做飯,大伙在一起吃。”王孟財說,這份真誠給了他極大的鼓舞,也減少了內(nèi)心的自卑。
時間久了,鄉(xiāng)親們都看在眼里,“干部都在他家吃飯,總理也和他握手,我們還怕啥?”村民王軍笑著說,他說,在他眼里王孟財就是個正常人。
王志說:“現(xiàn)在我們早不拿他的病當回事兒了,這么多年,沒見他傳染給誰,他媳婦和孩子都沒事兒?!?/p>
可是,由于身體免疫力仍低于常人,王孟財還是無法承受重體力勞作?!安荒芸縿e人救濟過日子,那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生活?!蓖趺县斦f。2005年,他把自家的地轉(zhuǎn)包出去,開了一個農(nóng)機修理部,自食其力。漸漸地,來家里找他修農(nóng)機的村民多了,開始有人在他家里吃飯,還有人邀他去家里吃飯。時間長了,王孟財內(nèi)心的障礙也漸漸減少。
可是修理農(nóng)機很累,他的身體有點兒吃不消,另外,他也很擔心,農(nóng)機修理天天和鐵件打交道,萬一碰出血,把別人感染上怎么辦?
2006年,王孟財贏了官司,當年給他做手術的醫(yī)院賠償他30萬元。他買了一輛小轎車,開始跑出租?!皼]想到,坐車的人還挺多。要是還有歧視,我開的車誰敢坐呀?”王孟財?shù)男母訉捨俊?/p>
2010年,勝利村村主任換屆選舉,一些村民勸他去試試,“你干吧,你肯定能行!”其實,如果不是得病,他或許早就當上村主任了。
大伙兒一鼓勁兒,王孟財?shù)男幕盍?,他決定去參加競選,“也沒想能不能選上,就想看看自己的人緣兒?!蓖趺县斦f。
2010年7月20日,王孟財參加了村主任競選。兩輪海選,全村952人參加,他得了619票,以2/3的絕對優(yōu)勢成功當選為勝利村村主任。7月28日,他又成功當選為村支部書記。
“從艾滋病人到村委會主任,他的經(jīng)歷見證了社會的進步,對艾滋的歧視正從這個純樸的鄉(xiāng)村消失?!眴檀猴L說。
2011年12月1日上午,王孟財?shù)街袊部刂行拈_會,有幸再次與溫家寶握手,當時他忍不住問了一句,“總理,您還認識我嗎?”
溫家寶的回答是記得,還提到王孟財是他第一次接觸的艾滋病人??偫淼幕卮?,讓王孟財特別激動。
當天下午,“世界艾滋病日主題宣傳活動”在人民大會新聞發(fā)布廳舉行。央視名嘴白巖松緊握王孟財?shù)氖植环?,還幽默地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手,它是溫總理握過的手,是一位艾滋病村長的手?!蓖趺县?shù)男θ菁儤悖錆M自信。
他是抗擊艾滋病英雄
今年9月,王孟財在白城市成立了“艾與愛互助組織”,他和妻子一起當上了志愿者
多年來,王孟財堅持按時檢查,按量吃藥,病情一直很穩(wěn)定?!艾F(xiàn)在,從早忙到晚,我都快忘記了自己是個病人?!蓖趺县斝χf。
據(jù)喬春風講,艾滋病從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已有30多年,從診斷到治療都有了長足進步,如果一個艾滋病人接受早期正規(guī)治療,可以帶著艾滋病病毒長期生存,只是一種慢性病。
在喬春風眼中,王孟財不只是個艾滋病人,還是抗擊艾滋病的英雄?!八麤]被艾滋病打倒,反而很樂觀,自強?!眴檀猴L說。
這幾年,每當喬春風遇到那些悲觀、絕望、想不開的艾滋病人,就讓王孟財幫著安慰。2006年,王孟財?shù)郊部刂行臋z查時認識了HIV感染者老董。2001年,老董和妻子都檢查出艾滋病,2004年妻子因病去世,老董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他的收入不高,要租房子,還要供孩子上學,生活特別困難。相識后,每逢年節(jié),王孟財就送些肉、糧、油接濟老董。2010年,老董的病情加重,王孟財又陪老董去北京,專程到北京地壇醫(yī)院去治療。同時,王孟財還聯(lián)系了“北京紅絲帶之家”組織為老董的孩子捐助了5000元錢,這個組織還承諾以后每年給孩子資助3000元錢。現(xiàn)在,老董家的生活改善了很多。
今年發(fā)現(xiàn)感染艾滋病的小李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一直不敢告訴家人,甚至幾度輕生。王孟財打了很多電話,用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苦口婆心地勸導,讓小李找回活下去的勇氣。今年9月,王孟財在白城市成立了“艾與愛互助組織”,他和妻子一起當上了志愿者,為組織中25名HIV感染者服務,在治病、生活、心理交流方面相互幫助,相互溫暖。
自王孟財被發(fā)現(xiàn)感染艾滋病至今已近10年,因為使用安全套,當?shù)丶部刂行亩ㄆ趯ζ淦拮舆M行檢測,至今未發(fā)現(xiàn)感染。
如今,在勝利村主街的圍墻上只留下“消除歧視”的標語,8年前,喬春風寫下的“日常接觸不傳播艾滋病”之類的標語已經(jīng)風化,顯然,這些常識已從墻上移到了村民的心里。
對話:“我們村已接近‘零歧視"
新文化:知道病情后,最難熬的是什么時候?
王孟財:剛知道的時候,不亞于被判了死刑。當時只覺得這是比癌癥更可怕的病,而且名聲也不好。
新文化:2003年12月,回村里之前緊張嗎?害不害怕被村里人疏遠或歧視?
王孟財:緊張,壓力挺大。我和總理握手上了新聞聯(lián)播,病情想捂都捂不住。盡管我極力地寬慰自己,還是擔心鄉(xiāng)親們有歧視。住院時病友說的那種歧視真的很可怕。
新文化:剛剛回到村里,是什么情形?真的沒有歧視嗎?
王孟財:還好吧。我們村很多人都沾親帶故,一回來就有很多親戚過來看望,還算熱情。不過,來串門兒的人還是比從前少了,有不少人害怕和我接觸被傳染。
新文化:那時你的壓力還是挺大的,有沒有為公開病情而后悔過?
王孟財:沒有。后來想想,當時勇敢地公開病情是對的,并且有幸代表艾滋病人與溫家寶握手,那是消除歧視最好的方式。
新文化:參加村主任競選之前,你覺得自己能成功嗎?
王孟財:我真沒想到自己能選上。當時我就想,用這種方式驗證一下村民們對我的看法,看看他們排不排斥我。
新文化:真的當選之后是什么心情?
王孟財:很激動,也很感動。他們投我的票,有信任,也有寬容。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們歧視我,絕不會選我當村主任。
新文化:當村官工作很瑣碎,要面對很多矛盾,也可能會得罪人,有沒有村民拿你的病來攻擊你?
王孟財:沒有,從來沒有。
新文化:2006年,你的官司打贏后,有親戚勸你搬到城里住,你為什么沒去?
王孟財:我在城里住不慣,而且我在村里生活得很好,親戚朋友都在這里。
新文化:現(xiàn)在,你覺得村民對你的歧視已經(jīng)消失了嗎?
王孟財:至少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歧視的存在,可以說我們這兒已經(jīng)接近“零歧視”了。
新文化:你曾說“歧視不在別人眼里,而是在自己心里”,那么,現(xiàn)在你心里的歧視完全消失了嗎?
王孟財:(點點頭,笑)我現(xiàn)在活得很陽光,大多時候,我?guī)缀跬涀约菏莻€病人。
新文化:現(xiàn)在,有什么愿望嗎?
王孟財:希望有關部門能給我們村打電機井。今年村里建了600余公頃“玉米膜下滴灌”項目,特別需要電機井。算了一下,大約100多眼就夠了,電機井既節(jié)約能源、成本,又能節(jié)省人力,特別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