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傅彪生前一直想寫一部屬于自己的書,然而生命最后只留給他幾千字的時間。傅彪離世前曾囑托妻子:余下的就由你來寫吧!于是,妻子含淚微笑,敘寫了兩人的初戀時光、清貧歲月以及傅彪的藝途輾轉(zhuǎn)和惡疾折磨。傅彪的兒子聰聰只有14歲,失父之痛改變了他的生活,更改變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他的日記令媽
媽無比驚訝—————往日的稚拙一夜之間消失了,代以超越年齡的心智,隱約顯露出父親的影子。于是這本催人落淚的書有了一個溫暖的名字:《印記》。 人生的開始與結(jié)尾
2005年9月,我開始為彪子挑選墓地,也為自己的心找一歸處。
有這樣一座陵園,從山坡向下俯瞰,景色竟與從他父母家的山上望下去驚人地相似。
墓碑周圍是一處小小的院落。稀疏的圍欄,一面石桌,幾張石凳,兩棵樹。
彪子朋友多,愛熱鬧。日后去看他,可以伴他一整個下午,喝茶談天。
我會一幕一幕地回想我們那二十年時光,暖融融的,像一部讓人懷念的老電影……
1984年春天,中央戲劇學(xué)院鐵路班的招生考試,2000多個年輕人將西交民巷一座小樓擠得水泄不通。
不滿19歲的我剛剛考上空中小姐。在那個年代,空姐是個了不起的職業(yè),漂亮,神氣,收入高,福利好,更何況我考取的是國際航班。那也正是王朔小說《空中小姐》風(fēng)靡的年代,但故事中女主人公死于空難,讓家人為我的志向感到憂心忡忡。
堂哥熱愛表演,想上戲劇學(xué)院,拉著賦閑在家的我陪考。為了給他壯膽,我便去了。一切都是陰錯陽差,準備再三的他初試就被淘汰下來,考著玩兒的我卻一路綠燈,成為數(shù)千人中的幸運兒。
錄取名單上一共只有20個人,我是其中之一,就此去除了父母的一塊心病。
新的生活在眼前豁然展開。我欣然投入其中,卻在第一次自由組合作業(yè)中就被晾在了一邊兒。
這項作業(yè)要求大家自尋搭檔,共同排演自選片斷,由老師綜合評分。班里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參與過影視劇的拍攝,而當時的我除了對中外電影明星如數(shù)家珍,一沒有表演經(jīng)歷,二不懂表演,跟誰合作就是拖誰后腿,只好獨自坐在排練廳的一角看熱鬧。正在我一個人傻笑的時候,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手拿教材走過來。
“哎,我想排《駱駝祥子》片斷,你敢不敢演虎妞?”
我支吾著,心里很茫然。
“試試看。來,對詞兒!闭f著一屁股坐在我身邊。
天哪,我哪知道虎妞該怎么演?只好對著教材上的白紙黑字,嗑嗑巴巴地念了起來。他呢,很老練,在當時的我看來演得惟妙惟肖,十足一副劉四爺?shù)那徽{(diào)。
這個“劉四爺”,就是彪子。回首往事,我已讀懂這冥冥之中的緣分。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談戀愛
我們倆確定戀愛關(guān)系以后,彪子想讓我和他的家人見面,又不敢明著和家里人說,于是編出一個狡猾的借口——同學(xué)聚會,把大半個班都招呼去了。
彪子的父母對我們十分熱情。他父親是山東人,性格開朗;母親是寧波人,善良賢慧,能做一手好菜。
我假裝坦然,以普通同學(xué)的身份美美地飽餐一頓,就伙著大家一起爬山去了。
……
過了幾天,彪子對我轉(zhuǎn)述父親的話:“以后約會就別到外面逛了,周末就到家里來!睆拇,374路公共汽車上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兩個年輕人的身影,他們從起點坐到終點,下車后沿著長長的頤和園外墻從新宮門走到正門,再坐上330路公共汽車……道路輾轉(zhuǎn),我們卻不嫌漫長。
彪子的房間大概有個五六平方米,一張單人床,一張寫字臺,書柜嵌在墻里,與外面的客廳只隔一堵玻璃墻。
我們在他的小屋里聊著,笑著,只要一關(guān)門,他父親就在外面咳嗽,一聽就是特故意的那種。我倆就捂著嘴在屋里笑,彪子趕緊把門打開,假裝出去倒杯水,拿個蘋果什么的。
天快黑了,彪子沿著來時的路送我回去,自己就住在城里朋友的家,第二天直接去團里。他家在西北,我家在東南,每次都要穿過北京城跑一個大對角線。
“家里人要是放心,你就住在我們家吧,早上直接去上學(xué)!庇幸惶毂胱拥膵寢寣ξ艺f。不知是她看我們這樣實在太辛苦,還是彪子又在暗中做了思想工作。于是,我便順理成章地住進了彪子三姐的小房間里……(本文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