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男人下跪    許非同摁了兩次門鈴兒,都沒有人開門,只有貝貝聽到鈴聲跑到門口著急地叫著,并用前爪使勁兒撓門。他掏出鑰匙開鎖推門,貝貝一下子撲到他的腳
下,叼他的褲腳,搖晃著尾巴向他示好。許非同蹲下身拍了拍,它才安靜下來,一邊幸福地低吟,一邊伸出舌頭舔許非同的手。屋里黑著燈,只有電視機屏幕折射出來的白光,像一把把明晃晃的刀片兒,左一下右一下地劃破了房間的黑暗。辛怡如泥塑一般端坐在電視機對面的沙發(fā)上,見到許非同,她的眼皮抬也沒抬,仍然木呆呆地注視著電視機。    遠方證券營業(yè)部的散戶大廳里,老張正在慷慨陳詞地接受電視臺記者的采訪,這是上午現(xiàn)場錄的采訪,誰想到下午他就因股票下跌被送進了醫(yī)院。辛怡剛才已打電話問過營業(yè)部,據(jù)說老張是突發(fā)腦溢血,幸虧搶救及時,命是保住了,可會有嚴重的后遺癥。辛怡很難受,她覺得老張出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們不是不能承受股市的下跌,而是不能接受這種非理性的下跌,一個月跌去四百多個點,這說得過去嗎?國有股減持,國家一塊錢買的原始股,憑什么現(xiàn)在要二十多塊錢賣出?有這樣的嗎?查處上市公司的違規(guī)行為,那上市公司股價八元錢的時候為什么不查,三十塊錢開始查處了,一查股價連著幾個跌停板,那在高位買進去的股民找誰去說理?上市公司違規(guī)又不自今日始……”
   許非同一臉苦笑。這老先生真敢直言?墒钦f了半天管什么用?誰聽你的?中國股市黑幕重重,消息來源根本不對等,和大機構(gòu)、大莊家比起來,中小散戶原本是一個弱勢群體,任人宰割?墒,許非同百思不解,自己這次可是占消息來源之先,怎么不到十天也被攔腰斬了一刀呢?上個星期五,股市連收五陰,小雨告訴他這是莊家震倉洗盤,沒想到星期一上海股市又狂跌一百多點,收出了多年不見的長陰線,他打電話給小雨,小雨仍然說消息沒有變化,暴跌必有暴漲。暴跌必有暴漲,這是屢試不爽的股市諺語,沒想到這一次徹底失靈,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又連收三陰。許非同實在沉不住氣了,今晚約了小雨去吃“肉餅張”。小雨還是那兩句話:“再忍一下!再忍一下!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
   “她怎么說?”像是從千年古墓中飛出來的一只只黑烏鴉,這四個字從辛怡嘴里蹦出,木訥、呆滯,沒有一點感情色彩。其實怎么說已經(jīng)并不重要了。她已經(jīng)明白了底細,她只是想知道,如果她沒有見到金戈,事情還會怎么發(fā)展。變魔術(shù)的已然穿了幫,這魔術(shù)還繼續(xù)上演就太可笑了。
   許非同打開燈,頹然坐在沙發(fā)上,回答:“再忍一下!
   辛怡好像坐著一堆收緊的彈簧,突然被松開了,把她一下子彈起:“忍一下,忍一下,忍到什么時候算完?”
   “你天天看盤,不愿再忍,為什么不早點兒賣了!”
   “你不是說讓我聽你的嗎?你不是說那……那狐貍精、臭婊子的消息來源絕對可靠嗎?”積蓄內(nèi)心已久的對小雨的怨恨有如火山下滾滾的巖漿,終于有了一個爆發(fā)的出口,一下子噴涌而出。辛怡有些歇斯底里,她從來沒有這樣粗魯、這樣沖動過。那雙本來怯懦的眼睛里充滿了怒火,滿臉緋紅,一直紅到了發(fā)根,由于激動,鼻翼也一張一合,向外噴著粗氣。
   “以前你為什么不聽我的?你即便聽我一次能有今天嗎?”許非同也一肚子氣正沒處發(fā)泄,也怪了,自己向辛怡提出十次建議,九次對的她都沒聽,惟獨這一次錯的她一點也沒有貪污,“你這個人,就是一身晦氣!
   以往許非同這樣說,辛怡都會忍氣吞聲,可是這次辛怡沒有忍受,她伸出手將沙發(fā)桌上的茶杯、花瓶全都扌魯?shù)降叵拢骸蔽乙簧砘逇,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你去找那個狐貍精吧!”
   辛怡確實覺得太委屈了。以往在股市上雖然也屢屢失手,但每次頂多賠個百分之二三十,而且是自己的錢,雖然心疼卻沒有壓力?蛇@次簡直就是拿破侖的“滑鐵盧”,真的要家破人亡了。不錯,那個小婊子可能是不明就里,或許是金戈做了手腳,可是金戈為什么會做手腳?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在一起鬼混才使人家的心理大大失衡的嗎?(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