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一個黑衣女郎一拍車窗玻璃,問了一句貴友去不去?怎么能不去呢?老葛一揮手示意女郎上車。上車后那女郎拿出化妝盒,描眼影兒涂口紅,旁若無人;等到把臉拾掇
得滿意了,撥通手機(jī)開始煲電話粥,說話那叫一個酸:老公,你忙什么呢?我好好想你喲!你這樣說,我可生氣啦!嗯……老葛聽得幾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就想,當(dāng)初自己搞對象的時候也沒這樣過啊,不會好好說話嗎?想是想,一點不耐煩的神態(tài)也沒敢流露出來,到了貴友,活倒真順,黑衣女郎剛下車,就有一對小夫妻坐在了后排座上,到團(tuán)結(jié)湖。不但活順,道也真順,一路居然沒等紅燈,不到一刻鐘就到了目的地。老葛盤算,要是照這個架勢干,一天少說也能掙二百。突然手機(jī)鈴響,老葛一聽不是自己手機(jī)的鈴聲,再一看,原來是那黑衣女郎下車時把手機(jī)落下了,他不會使那女郎的手機(jī),擺弄了幾下竟把手機(jī)掛斷了。老葛想,女郎丟了手機(jī)一定很著急,剛才他眼見黑衣女郎進(jìn)了貴友大廈,女孩子逛商場,一時三刻出不來,不如回去找找,說不定能碰上。老葛掉頭回來,在貴友大廈門口,一眼就看見黑衣女郎正在路邊俯首怏怏而行。他一踩油門,夏利在黑衣女郎面前“嘎”一聲停下,老葛舉著手機(jī)還未開口,那女郎抬起頭來已惡狠狠開罵:“你他媽會不會開車?找抽呢!”和剛才的酸醋味道判若兩人,待認(rèn)出老葛才堆出一臉驚喜:“喲,師傅,原來是您啊,我手機(jī)丟您車上了!”老葛挨了罵心中不快,便有意“刁難”說,你說手機(jī)是你的,你叫它它會應(yīng)聲嗎?黑衣女郎倒也聰明,說我的手機(jī)我叫它自然會應(yīng)聲。說著來到路邊的公用電話亭撥叫起來,那手機(jī)自然嘟嘟叫個不停。因為有了這段“插曲”,女郎從老葛手上接過手機(jī)后,非但沒有道一聲謝還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瞅著女郎揚長而去了,老葛才琢磨過味來,大喊一聲,嘿,我大老遠(yuǎn)給你送手機(jī)來,你不道謝也罷了,怎么著也得給我個車錢吧!黑衣女郎已坐上了另一輛夏利,上車前沖老葛擺擺手,說了聲:拜拜———老葛心里這個氣啊!    他不打算再拉活兒了,他得回家。他有點想老婆,想菲菲。他突然覺摸出,自己的家雖然狹小局促甚至貧寒,但那卻是一個可以讓自己四仰八叉躺下無所顧忌的地方,是一個可以把想說的話盡情說出來不管別人愛聽不愛聽的所在。冰鎮(zhèn)黑啤、紅燒豬蹄,還有飯后那香濃的茶水,既去油膩又解困乏,喝上一壺那叫一個美!老葛咂吧咂吧嘴兒,伸出手剛要關(guān)了空駛的指示燈,一對戀人拉開門上車了。老葛一聽他們到哈德門飯店,正好順路,就摁下了計價器。
   “師傅,干出租多好,想幾點上班兒幾點上班兒,幾點下班兒幾點下班兒,又自由又能掙錢,每月少說也得弄個三五千吧!”
   老葛有些累了,本不想搭理他們,但聽他們越說越離譜,便把自己第一天上路的經(jīng)歷講給他們聽,那一對戀人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嗓子眼蹦出一個個單音節(jié)的“噢”字以為敷衍,后來則被老葛的訴說打動,表情變得專注起來。末了說:“嘖,嘖,真不容易大哥您!干了一天了,份錢還沒掙出來!”
   這對戀人到了哈德門飯店下了車,老葛接過車錢剛要走,那個女孩像想起了什么,又“哎”一聲叫住老葛:“大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把男朋友送給我的這束花轉(zhuǎn)送給您和您的愛人吧,愿你們天天有副好心情!”老葛接過花,望著已消逝在轉(zhuǎn)門里的那一對戀人的背影,眼睛忽地一熱。得,什么也甭說了———掛擋,給油,走車吧您。從這里拐三道彎,老葛就可以看見自家小屋的窗戶了。那后窗戶肯定已被燈光點亮。在這座上千萬人口的特大都市里,每晚都會燃起無數(shù)只燈盞,說是銀河倒瀉也不為過。而在這無數(shù)的燈盞中,有一盞永遠(yuǎn)屬于他,這就足夠了!
   第二十六章雷電在頭頂聚集
   從武夷山回來,許非同聽小雨說,已見過辛怡,并帶辛怡去求簽拜過佛,辛怡手氣好,抓了一個上上大吉的簽。對看相算命這一套,許非同從來不信,認(rèn)為那不過是人在命運面前的一種規(guī)避和逃遁。但人家小雨是好心,自己不便說什么;再者,聽說兩個人談得還算平和,心里懸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于是,連著幾天他沒有走出畫室一步,為了心無旁騖,還關(guān)了手機(jī),拔掉了電話線,除了煮包方便面充饑,就是整理畫稿,拍照片,撰寫自序。(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