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覺得哥哥說得也有道理,但她認為自己勸不了鄭中華。那時候的日本婦女比中國婦女還信守“三從四德”的古訓(xùn),自己就把自己當(dāng)成了男人的附屬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丈夫走到哪兒,自己跟到哪兒,天經(jīng)地義,更何況鄭中華又是將門虎子,父母都在中國,怎么好不讓人家回國呢?可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對哥哥說,她怕哥哥訓(xùn)斥她。日本女人,只有鞠躬的義務(wù),別的什么自己也做不了主。    又一次云雨過后,直子還真把哥哥的想法對鄭中華說了,鄭中華并沒表示反對,他說等到時候看看。這就令直子非常高興,似乎使她看到一絲希望,自己鐘情的男人有可能留在自己的國度,和自己耳鬢廝磨一生。這雖還不是現(xiàn)實,可畢竟有了這個可能,這就足夠讓直子興奮好幾天了。
   直子高興,星期天就約徐敬敏去動物園。她在報上看到東京動物園從“滿洲國”引進兩只東北虎,野性不改,兇猛異常,一定要去看看。其實除了這個目的之外,直子還別有用心,她還約了鄭中華和橋本喜之郎,她是想為哥哥創(chuàng)造一個機會,與徐敬敏好好聊一聊,她非常希望徐敬敏能成為自己的嫂嫂?伤孪葲]有把橋本與她們同去的事告訴徐敬敏,只說是鄭中華同去。其實有鄭中華去徐敬敏就已經(jīng)不高興了,她不愿意給別人當(dāng)“電燈泡”。到了動物園門口,徐敬敏發(fā)現(xiàn)橋本已經(jīng)一身戎裝等在那里,就知道一定是直子事先安排好的了,可她這個人太有涵養(yǎng)了,她雖不愿意和橋本在一起,但也不想掃大家的興,便依然裝作很高興的樣子和大家一起進了公園。
   在虎舍里,他們領(lǐng)教了兩只東北虎的雄風(fēng)。鄭中華和徐敬敏雖說是中國人,可也未見過東北虎,菱湖是個小城市,除了菱湖這個天然大公園外,城里只有一座小公園,公園里也只有兩只狼,幾只猴子,幾只鶴,沒有這種兇悍的動物。這兩只東北虎,一身黃中夾黑的厚毛油汪汪滑溜溜,堅實的背粗壯的腿昭示著它們的威武,大張的嘴尖利的爪標(biāo)志著它們的勇猛;ⅲ仁橇εc美的結(jié)合,也是兇殘和恐怖的代名詞。如今,這兩個百獸之王成了人的階下囚,卻仍本性不改,兩只閃著兇光的大眼睛把所有的游客都當(dāng)成了敵人,見有人對它們指指點點,便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嘯聲,嚇得直子一勁往鄭中華的懷里躲。
   這時一個飼養(yǎng)員來喂食,喂的是活雞。飼養(yǎng)員是從高處把活雞扔下去的。說來也怪,本來在籠子里還活蹦亂跳的飛禽,一落入虎舍,與老虎的目光一對,就連掙扎的勇氣都沒有了,一動不動地任憑老虎去捕去抓。兩只老虎也有意思,它們見飼養(yǎng)員扔下來一只雞,先是一起撲過去爭搶,當(dāng)一只虎捷足先登,把雞按住時,另一只虎便悄然退去,不再與同伴爭搶。那只獲勝的虎用兩只有力的前爪按住雞,然后用嘴把雞毛一根一根拔去,雞的毛孔里都滲著血,比人殺雞殘忍多了。拔完毛,這只雞就被得勝的老虎生吞活吃了,另一只虎仍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不去搶不去奪。當(dāng)飼養(yǎng)員扔下第二只雞時,兩只老虎又是一番爭搶,這次是另一只老虎得勝,它也是自己把雞拖到一邊獨吞了。
   “張少帥還真是只東北虎,皇軍占了東北,他一槍未放,就帶著東北軍進了關(guān)!睒虮就诳鄰垖W(xué)良說。
   “日軍就沒有張少帥的風(fēng)度,本來東北是張少帥的,可日軍還是生搶硬奪,從這一點看,日軍還不如老虎!编嵵腥A反唇相譏。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大舅哥的面子了。
   “你們怎么一見面就爭啊,看看老虎還扯到政治上去了。”直子抱怨說。
   “有的老虎不講游戲規(guī)則,沒有裁判哪兒行啊!毙炀疵裘菜乒实卣f了一句,其實她是在支持鄭中華。
   盡管穿插了一段簡短的舌戰(zhàn),橋本對這次觀虎之行也還是滿意的?赐陽|北虎后,四個人共進午餐,吃的是中餐———三鮮水餃,鄭中華請客。這頓飯席間沒再爭吵,盡談吃的了,講自己家鄉(xiāng)有什么好吃的,自己小時候喜歡吃什么,有時徐敬敏對橋本所談還挺感興趣,這讓他有幾分開心。
   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橋本畢業(yè)了,他被派到中國華北服役。何田比他低一年,得下一年畢業(yè)。為了歡送橋本,大學(xué)生們?nèi)ハ涓加瘟艘淮。坐汽車箱根距東京只有幾個小時的路程。這是個風(fēng)景旖旎的地方,樹木枝繁葉茂,湖水清澈透明,還能看到遠處的富士山。富士山頂常年積雪不化,站在這里,就能清楚地看到皚皚的積雪。大家在這里爬山、遠足、劃船、戲水,中午就在湖邊野餐。午餐是大家自己做的,這頓飯五花八門,中、日、朝合璧,有直子做的肉串、紫菜卷,徐敬敏做的拉皮、拍黃瓜,安昌旭做的朝鮮小咸菜,談不上豐盛,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山島又為大家照了不少相,當(dāng)然他主要想為直子照,雖然他知道直子已經(jīng)與鄭中華同居,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愿意為她獻殷勤,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午飯后大家在草地上玩“星星點月亮”。這種游戲的玩法是:幾個人分成甲乙兩隊,每隊各有一名隊長,隊長給自己的每個隊員都另起一個名字,甲隊隊長用布蒙住乙隊一個隊員的眼睛,用假名字叫本隊一個隊員輕輕拍乙隊這個隊員腦袋一下,然后讓這個隊員猜是誰拍的。若猜不對,這個隊員就得為大家唱一支歌。若猜對了,甲隊隊員則立即把這個隊員保護起來,變?yōu)椤袄销椬バ‰u”的游戲,直到乙隊隊員把甲隊那個隊員抓住,游戲才告一段落。他們一共八個人,正好四個人一隊,甲隊有馮之岐、鄭中華、何田、徐敬敏,馮之岐是隊長;乙隊有橋本、山島、安昌旭、直子,橋本是隊長。馮之岐給三個隊員起的名字分別是:嫦娥、少帥、小不點;橋本給三個隊員起的名字分別是春香、攝影師、天神。馮之岐先蒙住了直子的眼睛,讓“嫦娥”打一下,鄭中華就悄悄過去,用手輕輕拍了直子頭頂一下,然后又悄悄地退了回去,這時馮之岐拿下了直子眼睛上的布,讓她猜是誰拍的。直子把三個人看了看,以為“嫦娥”還能是別人嗎,肯定是徐敬敏了,就指著徐敬敏說:“就是你!”大家哈哈大笑,告訴她是鄭中華,直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甲隊隊員就讓直子唱歌,直子不好意思唱,甲隊隊員就一邊鼓掌一邊喊:“直子小姐歌兒多,聽說能有幾火車,歌兒多來別羞口,放開喉嚨露一手!焙巴暧置鸵活D鼓掌,直子不好再不唱了,就站起來唱了一支日本愛情歌曲《我等著你》。直子的音質(zhì)很好,而且很會唱,既有感情,旋律、音調(diào)掌握得也好,唱完了兩隊隊員都熱烈地為她鼓掌,她的臉上不禁生出一片紅暈。
   輪到甲隊猜人了。橋本蒙住了鄭中華的眼睛,讓“攝影師”打一下,安昌旭就悄悄過來輕輕在鄭中華頭上拍了一下。等安昌旭退回去,橋本松開了手,讓鄭中華猜是誰拍的,鄭中華想,這攝影師不會是山島,不然等于告訴你了,也不會是直子,自己剛拍完直子,如果橋本再讓直子拍自己,也容易被猜出來,橋本不會那么做,于是他用排他法分析出這個人是安昌旭,他大聲指著他說:“安昌旭!”說得大家一愣,弄不清他為什么猜這么準(zhǔn)。鄭中華正要上前去抓安昌旭,乙隊隊員突然反應(yīng)過來,忽地都站了起來,排成一隊,橋本站在最前邊,張開雙臂,攔著甲隊的隊員,安昌旭則被另兩個隊員夾在中間護著,不讓他被甲隊隊員抓住。大家喊啊,轉(zhuǎn)啊,躲啊,像小孩子一樣,玩得高興極了,直到都轉(zhuǎn)不動了才休息。(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