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新華社報道,上海市所有的重點高中將逐步淡出歷史舞臺,取而代之的是實驗性示范性高中。消息簡短,不能滿足我的探究需要。我注意到“將”、“逐步”、“淡出”幾個關鍵詞。何以不能立即抹平重點與非重點的區(qū)別呢?是怕財政撥款的傾斜政策斷然改變,會使重點中學因辦學經(jīng)費、教師工資下一個“陡坎”而難以接受嗎?
“實驗性示范性高中”,如果真正是辦學理念的變化,即從強調(diào)教育的優(yōu)勢資源向重點中學集中,改為由各!白韵露稀钡剡M行教育創(chuàng)新、制度創(chuàng)新,那么,就不是“取而代之”的承襲關系,而應是中學教育資源在“平權”基礎上的自由競賽。倘若真想各個中學在同一起點上競爭,倒是應對原非重點中學在一定的時段內(nèi)給予優(yōu)待,給它們一次性多撥點款,調(diào)配幾名優(yōu)秀教師。
取消重點中學是實行教育“平權”的需要。我國教育目前存在的兩大痼疾,第一個是行政性壟斷和行政化管理,第二個就是教育資源的配置嚴重不公平。這種不公平,有顯性的向“掛牌”的重點學校的傾斜,也有隱性的“只做不說”地向一些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首腦機關所在城市的傾斜。這些做法有兩個歷史淵源及相對的歷史合理性。(從紅軍時期開始,辦保育院和學校供領導干部子女上學,乃至保送一些孩子留蘇,這是必要的,“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嘛;黨和軍隊的骨干不能沒有后代吧。建國初,革命功臣的子女在教育上享受某種優(yōu)待,是補償,也合乎中國人的傳統(tǒng)心理。)但這種教育資源向首腦機關所在地(乃至某一特定街區(qū))的幼兒園、學校傾斜的政策長期沿襲下來就不合理了,成了搞特權。另一個淵源是,在國力嚴重不足時,國家要實行“趕超”戰(zhàn)略,就像“困難時期”勒緊褲帶搞“兩彈一星”一樣,有必要在抓掃盲識字等平民教育的同時,集中財力辦重點學校,為國家培養(yǎng)一批精英?墒牵缃,國家經(jīng)濟實力大大增強,政府早就提出了在全國普及九年制義務教育的任務,并且立了法,甚至大學教育也由精英教育變成了大眾教育,在這種情境中,依然堅持過分不均衡地配置教育資源的做法,顯然是不合時宜不可容忍的。
不必等到知識經(jīng)濟時代,才認識到教育平權對促進社會公平和穩(wěn)定的重要價值。中國人最足以自豪的是,早就發(fā)明了科舉制度,使下層出身的人有機會進入社會上層,這個“中國夢”的存在是中國歷史上“超穩(wěn)定”結(jié)構的重要支柱。青年毛澤東早在1919年就在《民眾大聯(lián)合(一)》中指出,決定人們階級分野的“第一是知識,第二是金錢,第三是武力”。一個人受教育程度的高低往往對他的社會地位有決定性作用。也就是說,要實現(xiàn)社會平等和社會穩(wěn)定,盡可能平等地讓每個人分享受教育的機會是最重要的途徑。
可是,當下教育資源配置的不平等太過分了,某些方面還有加劇之勢。家長不惜代價地“擇!,不就是想讓子女受到較好的教育嗎?辦什么“重點”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正是教育不公的“載體”之一。由此導致了“教育腐敗”和民怨載道。
11月26日《中國青年報》有篇《探析一個國家級貧困縣的教育級差》的調(diào)查性報道,說的是四川省涼山的昭覺縣,“和同處一個縣城的民族中學比,昭覺中學在‘天上’;和外面的學校比,昭覺中學在‘地上’。師資和生源就隨著這一級級教育落差逐級往高處流……”這樣的現(xiàn)實令人痛心,不該是我們這個飄著社會主義旗幟的國家應有的現(xiàn)象啊。鄢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