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
高中三年,我的生活突然有了很大的改變。即使不照鏡子,單看周圍男孩子的眼光,我都知道,我已經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了。那段日子
,我在市里最大的報紙上發(fā)表文章,代表學校去參加各類演出和演講比賽,一時間,我成了校園的風云人物。一次校園民歌大賽后,市音樂協(xié)會的主席找到我,要收我當徒弟。他說,張鈺,別的人跟我三年就可以出師,而你,只要一年就可以了。
因為參加了過多的社會活動,我的成績受到一定影響。高考的時候,我沒有考上大學。高考后的那段日子,因為百無聊賴,我經常跟同學一起出去瘋玩。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是個司機,長的很彪悍。他從看到我的那天就瘋狂地纏上我,我不愿意,我說我還太小,父母現(xiàn)在不會同意我交朋友。他說:“好,你不跟我做朋友可以,但你不想你家的玻璃三更半夜被人砸爛吧?你如果是個孝順的女兒,就不該讓你的父母為你擔驚受怕!彼麛Q住我的臉說,“你不希望他們出什么事吧?”
我屈服了,我把自己交給了他。他說,“沒想到你還是個處女,比我老婆好多了!蔽艺痼@了,我說你結婚了?他說,“是啊,我女兒都上幼兒園了。”我啪地一耳光甩到他臉上,我說,你騙了我!我本來以為你是跟我好好談朋友的,你這個騙子,我再不會理你了!
我不再出去玩了。我把自己關在屋里,安安靜靜地看書。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他在路上攔住我。我說你別浪費時間了,我不會再理你了!他說你不怕我砸你家窗戶?我說不怕!他說你不怕我壞你名聲?我說隨便,你可以讓我的父母不好過,我也可以讓你的女兒不好過,大不了大家都別活了!他愣了一下,估計是沒想到我會這么說。最后丟下一句,算你狠!灰溜溜地走了。
飄在北京
無家可歸的夜晚
爸爸的單位招工了,我作為五個特招工中的一個,進了單位的賓館。每天站在柜臺后,值班、收銀,日子過得平淡無趣。我跟父母說,這樣一天天拷貝的日子,真的很沒意思。我想出去闖闖。媽說,你瘋了,有這樣穩(wěn)定的工作,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多好。你以為外面的錢就那樣好掙啊,你非得在外面撞個頭破血流才死心!我說,即使頭破血流我也認了。
我收拾了幾件衣服往車站趕,爸爸攆上了我,塞給我一疊錢,他說:“妞啊,爸知道你是要強的孩子,在外面真混不下去了就給家打個電話,爸去接你!
1997年的春天,我到了北京。下火車的時候是在半夜,我跟著人流走出車站,卻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我在西客站外面的花圃上鋪張報紙,湊合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家影視學校招生的廣告,交了2000多元開始在學校上課。第一天上課的時候,跟我坐在一起的是一個新疆的女孩。當?shù)弥疫沒有找到住處時,她給我介紹了一處房子。這是一間不到十平方米的地下二層,進去后手機就沒了信號,洗個臉要到很遠的走廊上。即使這樣,我還是租了。我想不管怎樣,得先有個落腳的地方。跟房東商量好每月450元的房租,我交了押金,把自己的東西搬了過來。
沒想到一個星期后我打開房門,竟又看到了另一個女孩。她說自己是新搬來的,也交了450元房租。我一聽就急了,這么小的屋子放兩張床,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溜兒,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更何況這房子租給了我,怎么還可以再租給別人?
我去找房東理論。女房東說,我自己的房子,我想租給誰就租給誰?我說你租給了我,這房子的使用權就歸我了,你怎么不吭一聲就又安排了一個?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租了!
她鄙夷地笑一下,你不租就搬走,我又沒請你來,要租房子的多了去了!我說那你把房租和押金退給我!她說是你自己不要住的,我又沒違約,憑什么要退給你?我說你還講不講理了?!她說我今天就是不退你一分錢,你能把我怎么樣吧?!我說我一個外地人,能把你這首都人民怎么樣?不過你也就值這幾百元錢吧?她一下子撲過來,我倆打在了一起。他的老公聞聲趕來拉開我們,最后把我的東西扔到了大街上。
我臨時寄居在一個同學租來的房子里,我跟她說,我只在這里湊合幾天,找到房子就馬上搬出去。有天我跟她一起去動物園附近找房子,為了安全,我沒有背包,把自己的錢包放在了她的包里。走到一家商場的時候,我想起化妝品用完了,走進商場選好要買的東西,準備付款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我錢包里的錢不見了。那可是我最后的家當。∥乙幌伦泳图绷,我說怎么會丟了?包上沒有劃破的痕跡,要是小偷早就將錢包一起拿走了。她說你什么意思啊,難道我拿了你的錢?我說我又沒說是你,我只是納悶這錢丟得好奇怪。
那天我倆不歡而散。我拿了自己的東西走在大街上,突然很想哭。我用最后幾個硬幣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我哭著說:“爸爸,我沒有地方去了,我的錢也全丟了!”爸爸著急地說:“你在哪里,我先給你寄一千塊錢過去,不行就回來吧!”
錢很快寄到了。我用這錢找了房子安頓下來。當我在小屋的床上躺下來的時候,我對自己說,以后不管多難,我都不能再給家里打電話訴苦了。我不要爸爸媽媽再替我擔心,也不要再回去過那悶死人的日子。
娛樂圈
潛規(guī)則下的羔羊
我從影視學校畢業(yè)了,可是沒有人找我拍戲,也沒有人給我一個哪怕是跑龍?zhí)椎慕巧。有大半年的時間,我去各種各樣的劇組應聘。我遞上自己的簡歷,向對方介紹自己的特長。可對方只是漫不經心地接過簡歷,敷衍兩句就沒了下文。我很著急。我想,我來北京上學花了那么多的錢,就這樣一事無成地回去,也太丟人了。
我開始接近那些找到戲拍的同學,我請他們吃飯。酒酣耳熱之后,同學說,你沒有關系,接近不了導演,就注定一輩子只能籍籍無名。女人還能靠什么,不就是自己的身體么!你這樣一個聰明的人,還用我教你嗎?哪個成名女星走的不是這條路,這樣的潛規(guī)則拿不到桌面,但每個人心里都清楚。你真成名了,誰還會說三道四,這樣的代價又算得了什么?!
我仔細想想,是啊,一個人要得到什么,肯定得付出代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前有車后有轍,就這樣吧。
幾天后那個同學打來電話,說她認識一個燈光師,他們劇組正在招人,讓我去試一下。我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地去見了那個燈光師。我請他吃飯,給他紅包。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他說我看你挺誠心的,明天跟我去見導演吧。只是你怎么謝我?我看著他喝得紅紅的眼睛,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最后我說,你說怎么謝就怎么謝吧。
我躺到了他的床上。燈光暗了的時候,我在黑暗里睜大了眼睛,我對自己說:寶貝,演出開始了。
以后的日子,我游走在各種各樣的導演之間,只為了謀得一個角色?晌覜]想到的是,那些齷齪的男人們,一提起褲子,就什么都不認了。你打電話給他們的時候,他們會故作驚訝地說,是嗎,我說過這樣的話么?
為了保留證據(jù),我開始在床上拍那些在公眾面前一派正人君子模樣的導演們。有時候他們也過來跟我搶,我說我拍著玩兒呢,他們也就罷了。有的還嘟囔道,你拍吧,拍了你也不敢公布出去。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在一次次地欺騙后,我竟真的將這些錄像帶公之于眾了,就在我30歲生日的前幾天。
公布錄像帶的前一晚,我睡不著覺。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在撕開別人臉皮的時候也等于撕開了自己?晌也缓蠡,我只想讓大家看看那幾個所謂的藝術家門,是怎樣地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他們在家里,是所謂的好父親和好丈夫,在公眾面前,是所謂的德藝雙馨的藝術家,可是背地里,對我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小演員,他們竟如此的心狠手辣、背信棄義。也許真的如他們所說,每個行業(yè)都有自己的潛規(guī)則,可是即使是潛規(guī)則,即使是交易,也應該有公平在里面吧?
我知道這件事公布后,有人在鄙視那些導演的時候也在鄙視我?墒俏蚁胝f,我們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都是一張白紙,是后來的經歷將我們涂抹得面目全非。女人天生就是公主,都是嬌貴和需要呵護的。誰又能比誰高貴多少?一群人主張耶穌砸死那個通奸的女人的時候,耶穌對圍觀的人說,如果你們中哪個人是無罪的,你們就用石頭來砸她吧。現(xiàn)在我想說,如果你們哪個人是真正白璧無瑕的,那么你們就來罵我吧。
有人說我是個勇敢的人,不,我只想說,我只是執(zhí)拗而已。我就像那個打官司的小人物秋菊,只想要回屬于我自己的那份公道。不管官司打到哪里,哪怕是中央,我,都不會后退。
記者手記
禮拜五的北京,晴朗而寒冷,呼呼的大風揚起了地上的落葉和塵沙。
下午3點,張鈺出現(xiàn)在約好的咖啡廳。與照片上相比,面前的她,略顯清瘦和倦怠。
她說她剛接受了一個電視媒體的采訪,面對鏡頭,她大罵那個善于在電視上拍武俠爛片的大導演,她說,大家看你的那些電視,就像喝別人嘴里流出來的口水一樣沒有味道。別以為你做的那些爛事大家都不知道,也別在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小心連皮帶肉地把自己的臉皮揭下來。
面對情緒激動的張鈺,我想起了前段時間看到的一則新聞。一個女人在澡堂被人搶了金項鏈,情急之下,她光著身子追到了大街上。如果娛樂圈像張鈺形容得那樣,那么她只不過是第一個沖出澡堂的人而已。張鈺無疑是勇敢的,也不缺乏智慧和天賦,她與那些大明星的真正區(qū)別也許就在于她們是同一兩個導演有染,而她,是同無數(shù)個導演有染。她放低了自己的底線,一個人自己輕賤自己的時候,別人真的很難把你當做一個公主。
她說,我就像那個秋菊,只想討回一個說法和公道。我想在娛樂圈掀起一場革命,替那些跟我一樣被潛規(guī)則迫害的姐妹們討回一個公道。
她會如愿以償嗎?讓我們拭目以待。
責任編輯:林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