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共一千余字,記敘了她兩年來被兩名同班男生毆打虐待的經(jīng)歷,“痛哭”,“眼淚”等字眼出現(xiàn)了14處,涉及到“挨打”的記敘共有27處
□本報記者 曹筠武
一個暗紅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個報紙包成的小包,揭開層層報紙,再解開紅布纏成的結(jié),是一個比成年人手掌大
不了多少的日記本。
這是沿海南部石井鎮(zhèn)院前村李小旋的日記本,里面一共有5篇日記。第一篇沒有日期,最后一篇寫于2005年7月15日,那正是李小旋從村里的院前小學畢業(yè)的日子。
在日記中,李小旋記敘了兩年來被兩名同班男生毆打虐待的經(jīng)歷。日記共一千余字,“痛哭”、“眼淚”等字眼出現(xiàn)了14處,涉及到“挨打”的記敘共有27處。
李平和李莉夫婦相信,女兒的突然死亡和兩名男生的長期毆打有關。
蹊蹺的死亡
“嘔吐,劇烈頭疼,顱內(nèi)大量出血,這是很典型的因外傷導致顱腦受損。”李小旋的醫(yī)生說。
2005年9月1日是鎮(zhèn)里實驗中學開學的日子,一個半月前,李小旋以畢業(yè)考試第一名的成績從院前村小學畢業(yè),又以入學考試第二名的成績被鎮(zhèn)上重點中學實驗中學錄取。
吃好早飯,李平為自己泡了一壺烏龍茶。茶剛泡好,突然看見女兒跌跌撞撞地沖到了屋門外,他追出去,發(fā)現(xiàn)女兒扶著門廊半蹲著,把剛剛吃下的早飯吐了一地。
接著,李小旋在沙發(fā)上翻滾起來!拔翌^疼啊爸爸,疼得快死掉了!彼l(fā)瘋一般的雙手抱頭哭喊。
8點半左右,李小旋被送到了醫(yī)院。
8點50分,第一份CT報告送到了腦外科副主任醫(yī)師葉清安的手里。照片顯示,李小旋顱內(nèi)大量出血,必須馬上做引血手術。
“你們今天打過孩子么?”手術室外,葉清安嚴肅地詢問李平夫婦,“是不是打了她的頭?”
“她從小就懂事,學習完了,就幫我做家務,我們哪里會打她?”李莉說。
葉清安覺得奇怪,經(jīng)過仔細檢查,沒有發(fā)現(xiàn)李小旋有任何神經(jīng)血管方面的隱疾,從身體發(fā)育上看,李小旋的體質(zhì)也非常健康!皣I吐,劇烈頭疼,顱內(nèi)大量出血,這是很典型的因外傷導致顱腦受損。”葉清安說。
醫(yī)院只能給出一個模糊的、沒有原因的結(jié)論:自發(fā)性顱內(nèi)出血。
中午12點,李小旋停止了自主呼吸。
“膽小如鼠” 的女生
“我很不想讓自己的父母擔心……而且我膽小如鼠!崩钚⌒谌沼浝飳。
9月7日,李莉開始整理女兒的遺物。她打開了李小旋的一只黑色皮箱。上面第一層平鋪著好幾張三好學生的獎狀,是李小旋幾乎每學期都被評為三好學生的證明。箱子最底部,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引起了李莉的注意,打開包裹,是一個小小的日記本。
李莉從來都不知道女兒還有記日記的習慣,隨著閱讀的深入,李莉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我坐在他前面,是最悲哀的,常常挨打”;
“他出手很重……以前,我堅強不哭,后來總是被打,想到今后的日子也要被打,就哭出來了”;
“他像往常一樣,打了我的背……用腳踢了我的腰……上課后我擦干眼淚,沒想到,一下課他又來了……那天下午放學,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讓父母知道,偏偏那天爸爸在家,被他發(fā)現(xiàn)我眼睛紅”;
“我擔心死了,生怕明天爸爸到學校,又怕我被同學譏笑,一直想一直想,最后睡著了”
“他還警告我,如果老師罵他,他就要打我”;
“我是多么的想讀初一,不再受他們的擺布,不受到他們的命令……我是多么希望這漫長的歲月能夠趕快過去,使我不再痛苦!
李平夫婦抱頭痛哭。
第二天,李平去了鎮(zhèn)上的溪東中學,李小旋的大多數(shù)小學同學如今都在這所中學就讀。在學校操場上,李平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干脆拿出日記本,一字一句念了起來,還沒念完,十幾個同學哭成了一片!靶⌒黄圬摰氖虑槲覀兌贾,我們?nèi)几嬖V你。”
說起李榮,李小旋的好朋友張芳始終都顯得非常害怕,她總是側(cè)著身子,把頭埋到胸前,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李榮誰都欺負,但是打小旋打得最多。”
張芳回憶說,李榮坐在李小旋身后,“打身子不方便,就專門打頭,開始用手打,后來喜歡拿著又厚又重的語文書打,有時候還拿凳子打。”他喜歡一邊打一邊說,“誰叫你成績那么好,就是要打你的頭,把你打成傻子!
“你從他身邊過,他看不順眼就會打你一頓!绷硪幻瑢W王梅說,“我們從來不敢跟大人說,他就是全校最有名的人,誰都怕他。”
李榮打人的資本是他壯實的身體,才小學五年級,他就有將近150斤的體重;彭平則是被李榮“收服”的小嘍啰,李榮打誰他就跟著打誰。
張芳還提到了她覺得“很怪”的一點,李榮特別喜歡找李小旋搭訕,李小旋不理他,他就會找茬打人。
李榮的父親是村里有名的“懶人”,村里的男人們大多在石料廠干力氣活兒,但李榮的父親“嫌累”,從來沒在哪家工廠長期干過。此外,他還常常借錢不還,追債的人從前門進去,他就從后門溜了。
“李榮會經(jīng)常吹他爸爸又從哪里搞了一筆錢,要是有人敢揭穿他的話,就會被暴打!
忙碌的父母
“對小孩來說,班主任就最大了,我想,找了班主任還有處理不好的么?”李小旋的父親說。
李平在村里的石材廠干力氣活兒,平時工作繁重;而妻子除了家務,還要耕種將近兩畝的口糧田。女兒一直是李平夫婦在村里驕傲的資本。在李平夫婦的記憶中,李小旋從小就是一個文靜內(nèi)向的孩子,長輩們常?洫劺钚⌒岸隆保安蛔尭改覆傩摹。
站在操場上,聽著同學們的敘述,過去的記憶突然在李平的腦海中清晰起來。對于李榮這個名字,李平并不陌生。
李小旋畢業(yè)前不久,一天放學回家,李平注意到女兒雙眼紅腫,明顯是剛剛哭過的樣子,問她,她卻一言不發(fā),問急了,她就沖上樓把自己鎖進了臥室。
李平只好找到李小旋的好朋友張芳,追問之下,張芳吞吞吐吐地說,下午在學校,李小旋被班上兩個男生李榮和跟班彭平打了。
第二天,李平到學校教師辦公室找到了李小旋的班主任李秀鉛,聽完李平講述,李秀鉛說,“小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放心吧,我會教育那兩個男生的!
等到李小旋放學回家,李平告訴女兒,要注意團結(jié)同學,不要爭強好勝,“英雄要知進退”,他專門向女兒強調(diào)了這句他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李小旋像往常一樣默默聽著,等父親說完,又上樓把自己鎖在了臥室里。
在李平看來,這件“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皩π『碚f,班主任就最大了,我想,找了班主任還有處理不好的么?”
從此李平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女兒哭著從學;貋磉^。六年級畢業(yè)前,李小旋的奶奶來探望,發(fā)現(xiàn)李小旋臉色蒼白,精神也不好,奶奶把李平夫婦一頓訓斥,說孩子“吃得不好”。
李小旋的日記里寫著:“我常常窩在被里痛苦大哭,根本沒有人知道,因為我很不想讓自己的父母擔心,怕他們?nèi)W校論理!
“現(xiàn)在看來,她就是太懂事,也太忍讓了,”如今李平無比后悔,“被欺負的時候,忍讓也是有限度的,我為什么沒有教給她?”
逃走的同伴
“我們跟他打的話,他豈不是更兇,隨便就能把我們手腳打斷!”李小旋的好朋友說。
李月枝還記得第一天認識李小旋的情景。三年級的時候,李月枝插班到院前小學,和李月枝最先主動說話的就是李小旋!八貏e關心同學,我新來班上,她就很照顧我”,從那以后,李月枝就成了李小旋最好的朋友之一。
對于李小旋與李月枝的親近,李榮表現(xiàn)得很憤怒,他總是找理由禁止李小旋接觸李月枝,也開始了對李月枝的“特殊照顧”。他給李月枝起了個外號叫“掃把星”,“她是來禍害我們班的,”李榮向全班同學宣布,“我要除害!
“不懂行情”的李月枝曾把自己被欺負的事告訴了班主任李秀鉛,沒起到什么效果,倒是放學后在校門口被李榮堵住暴打了一頓。李榮還禁止班上的同學和李月枝接觸,“慢慢的好多同學真的嫌棄我了。”
五年級的一天早晨,李月枝上學走進教室,發(fā)現(xiàn)同學對她的嫌惡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她從前門進來,走向教室后面自己的座位,一路上所有同學都夸張地把桌椅板凳搬離她,臉上還顯出惡心的表情。在教室后面,李榮和彭平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指揮著前面的學生“撤離”。
“好多同學開始是怕李榮才跟著他做,后來就習慣了,覺得欺負人好玩!睆埛蓟貞洰敃r的情景。
李月枝被激怒了,她故意把桌上的文具拿起來抱在懷里,伸出手去觸碰那些逃離她的同學,在自己造成的一片更大的混亂中,她走到座位上坐下。“那是我唯一一次跟李榮他們對著干!
幾分鐘后,班主任李秀鉛來到了教室,李月枝站起來大聲告狀,一群同學七嘴八舌地反駁。李秀鉛顯得很不耐煩,“行了行了,你們不要鬧了,”她呵斥大家安靜下來,隨后又把頭轉(zhuǎn)向李月枝,“你也不要去亂碰人家的東西嘛!闭麄班級哄堂大笑,李榮趁亂把一團垃圾扔到了李月枝身上。
“我快崩潰了,”李月枝說,“放學后我找到李小旋痛哭了一場!
李小旋的憤怒只能在日記中表達,她寫道,“我們幾個女人合起來打會輸給他嗎?打得他鼻青臉腫……才能把我們女生的怨恨消除。”
近兩年的煎熬后,李月枝死活不去上學了。她休學了一個學期,然后跟著做生意的母親去了杭州。
不管閑事的老師
“每個學校都會發(fā)生學生欺負學生的事情,不能因為這個說學校的管理不到位!崩钚⌒男iL說。
9月8日,在南安市海都醫(yī)院,腦外科的一位醫(yī)生看了李小旋的日記后告訴李平,他無法證明毆打就是李小旋的死因。因為毆打造成顱內(nèi)出血死亡一般只見于頭顱受傷當時,現(xiàn)在無從得知李小旋突發(fā)顱內(nèi)出血當天或前幾天是否被毆打過,因此無法將死亡原因和李榮彭平的長期毆打直接聯(lián)系起來。
李平只有小學文化,他不大聽得懂醫(yī)生拗口的解釋,于是他找到了學校,在校長李金璽的辦公室,他拿著女兒的日記問,“我女兒在學校天天被打,你們難道都不知道么?”
李金璽沒有回答。有村民透露,李金璽在鎮(zhèn)上一家石料廠兼職做會計,“廠里的事情忙,他就很少去學校!
后來在接受當?shù)孛襟w采訪時,李金璽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小旋已經(jīng)畢業(yè)上中學了,病發(fā)時也不在學校,如果和被打有關系,就不會拖到這么久才發(fā)生事情了!崩罱瓠t認為學校的管理沒有問題,“每個學校都會發(fā)生學生欺負學生的事情,不能因為這個說學校的管理不到位!
李小旋的班主任李秀鉛則表示,李小旋從來沒有向她反映過被毆打的事情,“如果她告訴我了,我肯定會教育打人的學生。”
但在李小旋的日記中卻有這樣的記述,“李榮連考試也要傳紙讓我寫答案,不寫也要挨打,可語文老師李秀鉛和數(shù)學老師李金權(quán)卻都沒發(fā)現(xiàn)!彼寫數(shù)學老師李金權(quán),“他從不管閑事,不管誰哭,都不要緊!
“有一點我不明白,老師常常會說,我們班的男生(李榮,彭平)變好了,不欺負同學了,可根本不是這回事……李榮一點也沒有變!
說起班主任李秀鉛,李小旋的同學王梅很慎重地用了“和氣”這個詞,又補充了一句,“不太管班上的事情。”
李秀鉛是從三年級開始擔任李小旋的班主任的,在此之前,班主任是一位名叫李美如的老師。和李秀鉛的“和氣”相反,王梅用“很兇”來形容李美如,雖然用了“很兇”這個詞,但她回憶時語調(diào)明顯輕快得多。
“班里什么事她都要管的,她不讓人欺負同學,李榮有一回打了人,她就罰李榮一直打墻壁,她當班主任的時候,班上很太平!
在日記中,李小旋沒有講到李美如老師,卻對同年級的另一個班表達過向往,“我是多么想讀他們一班,男女同學關系好,互相幫助,互相關心,要是我們二班能有他們一班一半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小旋的日記傳開后,李榮的父親曾經(jīng)托人給李平帶過話,主動要求賠償2000元錢,希望李平“不要再拿日記追究責任”。李平斷然拒絕,并且干脆找到了村里的老人會,要求給一個解決意見。此后李榮一家就消失了,有村民說,他們是舉家去了廣東。
“你有沒有考慮過報警?”記者問。“我們一般村里的事情就是找老人會。”李平說。
李小旋下葬后兩天,李月枝從杭州回到了院前村,她是帶著和李小旋一起上初中的愿望回來的。在杭州的一年,李月枝對學校的恐懼漸漸消退,她又開始想念院前村,她的想法是,和李小旋一起考一所李榮考不上的中學,“這樣我就又可以和李小旋一起上學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小旋及其父母、同學為化名)
-編者按
校園暴力似乎與學校的歷史一樣久遠。將校園暴力徹底消滅在萌芽之前更像是理想主義者的期望。正如那位校長所言:”每個學校都會發(fā)生學生欺負學生的事情。”
如果欺負不可避免,那么,欺負到死亡,是否可以避免?
對于校園暴力,國內(nèi)已經(jīng)有相當數(shù)量的案例收集與研究,目前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施暴青少年的心理問題思想教育方面,意圖防患于未然。
但是總有暴力會萌芽,這是世所注定的事情。一旦暴力出現(xiàn),如何阻止其發(fā)展?學生、家長、學校以及社會公眾應該各自扮演什么角色、承擔什么責任?如何探索出行之有效的內(nèi)生型的校園保護機制?這方面的討論,目前并不多見。
針對目前青少年暴力行為的態(tài)勢,校園保護機制的探索,顯得現(xiàn)實且緊迫。
不要讓沉默繼續(xù)
□袁岳/社會學博士 零點調(diào)查公司董事長 □采訪整理/本報記者 曹筠武
受害者為什么沉默?在她們面前,有相關的知識么?有相關的尋求機制么?有主動的關懷者么?有可以一起分享以尋求解決方案者么?有足以與施害者形成抗衡的支持者么?
為什么沉默到死?
和國內(nèi)絕大多數(shù)校園暴力案例一樣,在院前小學,施暴者李榮并不想讓自己的暴行被所有人知道;而受害者李小旋們也沒有把受虐情況說出來。在這個事件中,李榮是一個沉默的施暴者,而李小旋們則是沉默的受害者。沉默施害——受害的模式,對于施暴者來說是有利的模式,而對于受害者來說則是恐怖的模式。施害者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哪怕進行表面的解釋,或者有更多的顧忌。那么,受害者為何沉默呢?沉默是一種息事寧人式的委曲求全,因為張揚不僅沒有明顯的解決的可能,而且可能加強施害者的反應烈度。在沒有起碼的援助機制的情況下,這種模式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和穩(wěn)固。
在校園暴力發(fā)生的過程中,雖然按照職責,學校和老師往往應該擔負大部分職責,家長也有某種直接的報告和溝通責任。但由于各種原因,學校、老師和家長很可能了解不到或了解不夠,而且很重要的是沒有人意識到自己有責任進行足夠的了解和干預,于是所有人的責任成了放任的職責。也就是說,在一般意義上大家都意識到這多少是自己的職責,而且也多少知道問題真實地存在,但是由于沒有明確的落實到人頭的報告、干預和排解機制,人們對于這樣的職責被疏忽形成了一種“集體的責任攤薄”心理,沒有人覺得自己要真正為這件事情負責,而沒有人覺得自己應該去反思如何建立一個負責任的機制,有人甚至希望建立起來的應該是一種不要把責任算到自己頭上的機制。
應該提升到公共管理高度
一般來說,出現(xiàn)沉默的施暴者與受害者,通常反應出校園安全治理機制的缺失或者失效。具體到院前小學,制止暴力保護學生的機制幾乎不存在。按照慣例,一旦某一環(huán)境中存在沉默的施暴者與受害者,就說明肯定存在比這一個事例更多和更嚴重的情況。就像海上的冰山,被發(fā)現(xiàn)的暴力情況就只是露出海面的而已。舉例說,這就好比一個煤礦塌了壓死一個人,這就不僅僅是死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涉及到整個煤礦安全隱患,事關所有礦工生命的問題。當校園中沉默的施暴者與受害者出現(xiàn),就說明情況已經(jīng)發(fā)展到不是一個學;蛘吣承┘议L的責任問題了,因此必須將事情的解決提高到公共管理的高度。
院前小學事件的令人擔憂之處,還表現(xiàn)在人都死了,還沒有出頭的可能,甚至沒有辦法確定到底誰為李小旋的死負責。李小旋死了,醫(yī)療解剖能證明她不是自然死亡,顯然也不是自殺。一個為他人致死的受害者,現(xiàn)在警察有責任出來破這個案子;如果施害被證實,那么檢察院就可以進行公訴;在訴訟的過程中,李小旋的父母還可以提出附帶民事訴訟。人們看到正義被張揚,也知道施害的后果終究要施害者自己來承擔。僅僅是這種效應,就對施害現(xiàn)象有抑制作用,對受害者有安慰作用,對可能的潛在的沉默受害者是一個很有力的啟示。如果最終的司法救濟也表現(xiàn)疲軟,沉默施害——受害的模式將在暗中存在甚至擴張。
建立學生互助組織
再具體到院前小學,在眾多學生受虐的情況中,包括學生自己,學校和老師,家長以及當?shù)卣,在對抗暴力施虐方面,都是缺乏?jīng)驗的,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對此我個人提出的解決辦法是:通過扶持學生互助組織,建立有效的校園安全保護機制。
在院前小學,每一個單獨的受害者實際都很孤立無援。而如果在學校有意識地把相對弱小的學生們聯(lián)合起來,在組織化的情況下,施暴者施暴的難度就會有很大增加。
李小旋曾經(jīng)想過,要把女生們聯(lián)合起來打李榮,這就是一個互助組織的設想,雖然女生們怕聯(lián)合起來也打不過,但我們試想,在學校和老師的導引下,互助組織由多個男生女生聯(lián)合而成,李榮也就不敢隨便打人了。
相對各種硬性的法律條文和規(guī)章制度。學生互助組織帶有社會動員特點和社會自我保護特點,類似學生中的非政府組織,是比較柔性的。如果互助組織良性運轉(zhuǎn),不需要老師家長出面干預,更不需要警察,學生內(nèi)部自身就能制止暴力的泛濫。
這就是社會自我的約制作用,有這種模式,施暴者和受害者都不會發(fā)展到厲害的程度。這就像鄰里之間吵架,總會有人出來拉架;只要有人拉架,那么吵也吵了氣也撒了,也不會打起來,這就是介于硬性法律與不管不問之間的中間模式,就不用打死一個進去一個了。
各方應承擔報告責任
相對于美國校園暴力典型案例的突發(fā)性和公開性,我國的校園暴力總是處于相對的靜默狀態(tài)。美國社會本身就很少有沉默者,這和中國人的習慣是不一樣的。在美國,知情者往往就自動承擔報告的責任,而在沉默的中國,報告責任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學校,尤其是家長和具體的老師,就應當肩負報告責任。針對我國社會的特點,可以把報告責任用法律形式規(guī)定出來,落實到非常具體的人身上,而不是簡單的誰都有責任。有了具體特定的責任者,就有人必須出頭,受害者才有打破沉默的可能。當然靠法律本身,保護機制還不能被簡單激活因為法律也是死的相反需要大量的社會工作和社會工作者的支持。
舉英國的Save Children
Foundation(SCF)為例。近年來SCF在英國做了大量關于家庭性暴力的調(diào)查研究,發(fā)現(xiàn)在很多家庭中,青少年遭遇家庭性暴力是缺乏保護的。因此SCF通過研究成果,呼吁國家在立法上特別加以關注,支持相應的社會關懷組織并在立法和執(zhí)法方面起到了很好的配合作用。
有一個專門的機構(gòu)去關注問題,把這個問題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因后果梳理出來,通過公共游說的方法,使政府在體制上加以重視,甚至設定一些機制來解決這個問題,這就是社會公益組織在“放任的職責”情況下能夠起到的良好作用。尤其在那些偏遠的學校和地方,類似的問題與有沒有足夠的老師上課、老師能不能有足夠的工資發(fā)等等問題比較,甚至不是老師和校長關心的核心問題。因此,一些專門的機構(gòu)比如青少年法學研究會,一些對這方面有熱心的志愿者或者志愿組織,應該以這些事件為契機,來探索建立一些具體可行的工作與服務機制。
社會大眾也不能僅僅充當看客的作用?梢酝度肷鐣α,在一些學校中對例如學生互助組織之類的設想進行實驗,以探索出一個有效的保護機制出來。我們現(xiàn)在有支教的,但沒有支持校園社會工作的,我們的大學生志愿者和社會專業(yè)志愿者就完全可以去嘗試幫助探索如何建立類似的保護機制,重要的是探索出一些可行的管理機制。鼓勵更多的社會力量投入到里面來。除此之外再利用公共游說等方式,進行政策溝通,投入公共資源進行改善;在這個探索過程中,有熱情的、有專業(yè)能力的社會公益工作人員必須起到重要的作用。
暴力已經(jīng)發(fā)生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接下來就應該總結(jié)對策機制,而不是繼續(xù)不明不白地沉默。
責任編輯:林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