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新華社的報道，蒙古當?shù)貢r間10月8日上午9時20分左右，為蒙古愛爾多蘭多有限責任公司打工的李燕等7名中國工人在拆除吊車時，吊車因過于陳舊而倒塌，李燕、程云兵、吳清光3人被砸當場身亡，程志在被送往醫(yī)院后因搶救無效身亡。包括程云華在內的其他3名工人受傷。據(jù)了解，李燕等7人均為江蘇省連云港居民，分別于今年
4、5月份相繼到蒙古打工。
昨天清晨，事件親歷者程云華捧著弟弟的程云兵的骨灰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連云港市東�？h駝峰鎮(zhèn)程莊村�；厥自诿晒哦冗^的近200個日日夜夜，看著身邊一個個痛不欲生的家人，數(shù)天以來咽不下一粒米的程云華閉上眼睛，哽咽著說：“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想到那個地方，太傷心了�！�
八旬白發(fā)人送四旬黑發(fā)人
前晚，記者通過程云華的親友得知，前往蒙古料理后事的遇難者家屬以及在事故中脫險的幸存者，將于次日上午7時許抵達家鄉(xiāng)。
昨天清晨6時30分，氣溫低于5攝氏度，地里的莊稼已經(jīng)披上厚厚的霜。記者一行幾人驅車來到距離東海縣以南幾公里外的駝峰鎮(zhèn)程莊村。在一段崎嶇不平的土路上，汽車搖晃著開進了程莊村。同行的一位當?shù)厝烁嬖V記者，這個村莊經(jīng)濟相對落后，這樣的土路在該縣已不多見了。當記者來到死者之一的程云兵家時，看到他的親友為了“接”程云兵回家早已忙碌起來，設靈堂、聯(lián)系即將到來的親人，死者程云兵和程志的妻子已經(jīng)在家?guī)状慰迺炦^去。更多的親人不時跑到村頭眺望。
7時50分，霧尚未散去，一輛面包車駛到村口，一名中年男子懷抱一個紅色的書包被眾人扶下車。村上的人介紹，這就是死者程云兵同去打工的哥哥程云華。
程云華所乘的車一到村口，就立即有人去報信，隨即一陣哀樂聲響起。親友們披麻戴孝，在揪心的哭喊聲中，踉蹌著腳步搶奔而來。
程云華手捧著弟弟的骨灰，站在回家的路口，看著多少日子來思念的親人，咧了咧嘴，最終一句話都沒講出來，眼淚涌了出來。
程云兵10多歲的兒子哭著跪倒在程云華面前，沖著程云華手中的骨灰盒喊了一聲“爸爸你回家了”。
在場的親友見此情景，放聲痛哭。
程云兵的骨灰被迎進堂屋，在生他養(yǎng)他的這個宅院里，程云兵的遺像在鏡框中，對著一茬又一茬前來吊唁的親友微笑，邊上的小屋內，他的妻子龐道翠早已哭得氣絕。
8時10分，記者趕到另一位死者程志的家。靈堂設在院外，他那不到10歲的兒子正領著剛滿1周歲的女兒，跪在他的遺像前燒著紙錢。男孩的淚水早已哭干，只有尚不懂人事的女兒，看著四周痛哭流涕的親人，用小手撲打著地上的草席，張著嘴“呀呀”地似乎想要表達什么。孩子的姑姑一把抱住侄女，沖著程志的遺像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你怎么這么狠心，就離開我們！”
孩子的母親躺在屋內，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哭泣，眼睛死死盯著天花板沒有言語，邊上陪護的幾位大嫂拼命壓制著自己的抽泣聲。
程志88歲的舅奶奶聞訊趕來了。老人在家人攙扶下蹣跚著走到遺像前癱倒在地，剛剛平息的哭聲再次爆發(fā)，前來吊唁的村里人也忍不住抹起淚來。在眾人的勸說下，老人被扶到邊上的一間屋子，與程志80多歲的奶奶哭成一團。
同樣生于斯、長于斯的死者李燕的家中，不同的宅院，卻有著同樣的場景，同樣令人悲愴的一幕幕。
只能眼睜睜看著弟弟死去
有知情者對記者說，4名死者中的程云兵、程志、李燕都是近親。程云兵是程云華的親弟弟，李燕是程云華的妻弟，而程志則是他妻子的姨侄，3名死者都是在今年清明節(jié)過后，在程云華帶領下與當?shù)仄渌迕窠Y伴去蒙古打工的。
昨天上午9時許，受記者的誠意感動，已經(jīng)在這個事件中被折磨憔悴不堪的程云華最終說服家人，在一間小屋內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回首10月8日發(fā)生的事故，程云華心頭尚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被撕裂。“我親眼看著弟弟摔死在我身邊”，一句話，13個字，程云華足足說了半分鐘，記者當時無法預料這位漢子還能否把悲慘的記憶再次復述。
“出事前早就想回家了”，程云華告訴記者，事故發(fā)生前幾天，由于工程承包方克扣工人的工錢，自己和幾個老鄉(xiāng)商量著離開蒙古回家。然而，就在他們索回自己的護照走出工地不遠，一伙人把這些準備回鄉(xiāng)的工人團團圍住，爭執(zhí)中，他們剛剛領到的部分工錢被這伙人當場搶走。身在異國，這些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壓根不知道找誰給自己撐腰。錢沒了怎么辦？只有再回到工地干活。
為了盡快掙到足夠回鄉(xiāng)的錢，程云華和他的同鄉(xiāng)又沒日沒夜的干活�！敖懈缮毒透缮叮惶簟�，程云華哽咽著說，如果不是為了掙錢，他們7個同鄉(xiāng)不一定會去干拆塔吊這樣危險的活，如果不拆塔吊，自己的弟弟還有兩個親戚就不會身亡異國。
程云兵、程志、李燕還有另幾位同鄉(xiāng)爬上塔吊進行拆卸，程云華負責維護四周秩序防止工作中傷及邊上干活的工友。
“高壓油管突然炸開來了”，程云華解釋，塔吊的高壓油管炸裂，塔吊失去支撐就會倒塌。而之前，工地負責人就知道塔吊的高壓油管有問題，但一直沒有維修。塔吊倒下來的瞬間，程云華下意識的往前跑。“慢一步，我也沒了，恐怕連尸首都找不到”，程云華說，如果塔吊砸到身上，自己就變成一堆肉醬了。
“程云兵、程志就掉在我身邊”，程云華回憶，程志當時還在喘氣，自己把兩人一一拖到邊上，先是對著程云兵的嘴做人工呼吸，但過了一會發(fā)現(xiàn)程云兵沒有一點反應，抹抹胸口已經(jīng)沒了心跳。隨后，他又趕緊給程志做人工呼吸，“能救活一個就賺一個�。 �
發(fā)現(xiàn)程志也快不行了，程云華再跟其他2個受了傷的同鄉(xiāng)找吳清光和李燕�！皟扇硕疾恍辛�，李燕下巴的皮肉都掀掉了”，回憶起死者的慘狀，程云華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程云華和工友把尚存一口氣的程志送到當?shù)蒯t(yī)院搶救，“還沒到醫(yī)院，程志也沒了”。
當初應該辦正規(guī)出國務工手續(xù)
程志的父親告訴記者，10月13日，自己和同村幾個遇難者家屬在縣政府有關人員陪同下從東海出發(fā)，于15日到達蒙古首都烏蘭巴托。我國駐蒙古大使館有關同志到機場迎接，并將他們安置在當?shù)刭e館入住。在當?shù)嘏c有關方面經(jīng)過半個月的交涉，并達成處理結果之后于昨天回到家鄉(xiāng)。
在有關方面努力下，遇難者家屬與工程當事方達成了死者賠償意向，除李燕的家屬得到10余萬元人民幣的賠償之外，其他3名死者的家屬僅得到28000元人民幣賠償，扣除一些開銷實際帶回家鄉(xiāng)的僅有兩萬元。
當記者與程云華提起他們在蒙古工作環(huán)境和收入時，程云華告訴記者，他們在蒙古一天要干10小時左右的活，而一個月的收入也就3000元左右，就是這么低的血汗錢，工地有關負責人還要無端克扣、拖延。而這次回國，3位事故中受傷的工人，僅僅得到了5000元左右的賠款。
記者了解到，程莊村是個僅有2000人的小村莊，而這里出國務工人員卻多達數(shù)十人。這些人在外出務工時，或通過同鄉(xiāng)或通過各種關系，設法帶出境外打工，并沒有辦理正規(guī)的出國務工手續(xù)。記者從死者家屬及一些回鄉(xiāng)的打工者口中證實，當初他們到蒙古打工使用的只是旅游簽證。對此，記者昨天下午在采訪有關部門時得悉，沒有正規(guī)出國務工手續(xù)是導致此起事故追償難的主要原因。
據(jù)有關部門透露，近年來勞務輸出、出國打工越來越熱，隨之出現(xiàn)的勞務糾紛也呈上升趨勢，并且暴露出一些勞務欺詐，為數(shù)不少的出國打工人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權益損害。甚至有一些境內外非法中介和個人，利用我國公民對有關國家引進外籍勞務政策的不了解，虛構項目，在收取高額費用后，以旅游、商務簽證等形式誘騙勞務人員出國，造成勞務人員出國后無勞可務、生活困難，甚至因非法務工被扣留或遣返。為此，有關部門提醒，出國勞務應選擇經(jīng)商務部批準的具有對外勞務合作經(jīng)營資格的公司，并請其出具對外經(jīng)濟合作經(jīng)營資格證書及使館對勞務項目的確認函；在未取得有關國家工作準證的情況下不要盲目出國，以免上當受騙；不要以旅游、商務簽證等形式出國勞務。
有關方面提醒出國務工者，出國打工預防欺詐，最重要的就是要提高警惕，多長幾個心眼，從國內聯(lián)系開始，嚴格按照程序辦理勞務輸出手續(xù)，發(fā)現(xiàn)有不正常的地方或是權益受損的環(huán)節(jié)，必須立即向外經(jīng)管理部門提出咨詢，必要時，拿起法律武器，捍衛(wèi)自己的權益。如在國外遇到糾紛，應及時與原中介公司和當?shù)刂袊诡I館取得聯(lián)系，以保證自己的權益不受侵犯。□本報記者應志剛
童金德 葛恒水 孫浩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