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怡坐在沙發(fā)邊兒上,上身略微前傾,作出一副很虔誠的姿態(tài)。    “有一筆光盤的生意,今天要有二百萬的進賬……”石羽終于說話了。辛怡的心也
隨即放了下來,如同一個自由落體突然被一塊張開的布接住了,雖顛騰了幾下,卻有驚無險。她輕輕吐出一口長氣,身體往后靠了靠,端坐在了沙發(fā)上。稍停,石羽習慣性地用手把兩側的頭發(fā)向頭頂捋了捋:“這筆款子要是進了賬,下個月的稅就要多交十好幾萬元吧?”    辛怡點點頭,她明白了石羽的意思,便接過話茬兒說:“如果對方可以通融,我們可以先給他們開一張收據,這筆款子緩一兩個月陸續(xù)進賬,得機會加大一下經營成本或者用其他發(fā)票沖一沖,就可以少上稅了。”
   石羽對辛怡的善解人意很滿意,他望著辛怡,忽然覺得辛怡近來似乎憔悴了不少。前兩年剛來公司時,辛怡還是一個頗有風韻的少婦,既有年輕女孩兒的羞澀與純凈,又有成年女人的成熟和魅力,比起那些初諳世事,說話嗲聲嗲氣的小姑娘來別有一番味道,著實讓石羽心猿意馬了一陣,只是這女人太孤傲,像綻放的刺玫,可以欣賞卻不可采摘。后來他因為公司業(yè)務繁忙,身旁也不缺女孩子,就放棄了。不過,每次和辛怡單獨在一起,他的心頭還會掠過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以打平為原則答應給許非同出一本畫冊,潛意識中也有討好辛怡的成分。辛怡雖然不再年輕,但氣質依然。這氣質是與生俱來滲入骨髓的,歲月無法將它稀釋,坎坷也難以令其變形。相反,倒像是陳年的佳釀,時間越久,越有一股醉人的芳香撩人情思。尤其是辛怡的眼神,原本清高并因清高而顯得高貴,現(xiàn)在又平添了一抹憂慮、兩分哀怨,如同加了糖的咖啡,于香甜中可以品咂出幾絲苦澀,更讓人覺得回味無窮了。
   “石總,您……”
   辛怡見石羽有些發(fā)呆,以為他對自己的建議不以為然。
   “噢。”石羽收回思緒,掩飾地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放,站起身道,“好,就這么辦,你先去忙吧!币娦菱鹕韯傄鲩T,又叫住她說,“還有一件事,通知你們家老許,這兩天叫他得空找我一趟,談談他那本畫冊出版的事兒。”
   石羽是個極精明的商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他所以同意給許非同出畫冊,主要是想賣給辛怡一個面子。辛怡是財務,自然知道這本畫冊印一千冊只能保本,她感激自己,做賬時就會盡心竭力,偷逃些稅款。里外里,自己絕不吃虧。
   走出石羽的辦公室,辛怡有點奇怪,自己這是怎么了,加大成本,沖低利潤,這是違反財務制度的,即便要這么干也得讓領導發(fā)話啊,怎么自己連結巴也沒打一個,就主動出了這么個餿主意呢?細一想,也許正是自己眼下的心態(tài)使然,下意識中想討好領導吧。
   臨近中午,辛怡接到許非同的電話,讓她馬上出來,到附近的君再來餐廳一起吃飯。辛怡說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再說行不行?許非同語氣立時變得急切,說你不要再啰嗦了,這頓飯非同小可,也許會使我們的命運從此發(fā)生轉機。辛怡不再堅持,把手頭的事情處理了一下,騎上自行車趕往君再來。
   路過一家新開張的商廈時,她看見門口圍滿了人。人群中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木臺。木臺子上正在表演人體彩繪。辛怡下了車,踮起腳一看,那個正往女模特身上涂抹油彩的人原來是朱丹。女模特半裸著上身,胸前和腹部已畫上了些花草,朱丹正全神貫注地為她胸前綻開的一朵牡丹著色。臺下四周,有四只懸掛在半空的氣球,每只氣球上拖著一條長長的彩幅,上面寫著慶祝開業(yè)、恭喜發(fā)財一類的吉祥話。還有一支不知是從哪里租借來的鼓號隊,正有節(jié)奏地吹吹打打。
   辛怡聽許非同講過人體彩繪,它也是行為藝術的一種形式,不想卻也具有了濃重的商業(yè)氣息,成了商家的促銷手段。前兩天看報紙,西安的一家餐廳更有“創(chuàng)意”,讓人體彩繪模特零距離為食客服務,在社會上已經引發(fā)了強烈反響。輿論普遍認為,這是打著藝術的旗號在提供變相的色情服務。(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