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廉為本,將軍的生命底色是永不凋謝的鮮紅 楊業(yè)功善作古體詩詞。他曾仿照唐朝詩人劉禹錫的《陋室銘》填寫了一首《公仆銘》,其中有這樣的句子:“位不在高,廉潔則名;權不在大,為公則靈。斯是公仆,惟吾德馨。”
熟悉他的人說,這正是將軍
的自畫像。 楊業(yè)功的清廉在基地有口皆碑,甚至有人說,他太倔,倔到不近人情,從他當旅長起,家門楣上就貼著“攜禮莫入”四個字,十幾年來,就不曾有過一個人能帶著一條煙、一瓶酒走進他的家門。
楊業(yè)功的“倔”事太多。
他貼在門楣上的“戒條”真的是不知讓多少攜禮者望而卻步,但也確實有人不信,非要往里走,結果不是被拒之門外,就是被“請”出家門。有一次,一個湖北籍干部被提拔后,揣著一個“紅包”來到同為老鄉(xiāng)的司令員家表示感謝,他沒料到,“紅包”剛剛放到桌子上,就被楊業(yè)功一把扔到了門外。
基地政治部紀檢處至今還保留著一張禮品登記表,那上面登記的是2001年6月29日楊業(yè)功退回的一張包裹單,上面標有價值400多元的高級竹涼席和按摩枕,那是一位退伍戰(zhàn)士寄來的。
他的獨生子楊波濤結婚,他事先就給身邊工作人員定下規(guī)矩,不準聲張,不準收受任何禮金,僅在基地文化站以茶話會的形式邀請了幾位老戰(zhàn)友和朋友到場,搞了一個簡單的儀式,瓜子和糖果都是自己掏錢買的。幾位老戰(zhàn)友過意不去,商量后,每人封了一個“紅包”,悄悄留在了桌上?傻诙煲淮笤,這些“紅包”便被一一退回。
走進楊業(yè)功的家,無人不驚。這位在建設共和國導彈部隊事業(yè)上成績卓著的將軍,這位有著崇高美好人生追求的革命軍人,在物質方面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淡泊。房間的墻壁是一抹兒的“大白灰”,家具多是老“古董”:睡的床是4個大箱子拼成的,那是他30年前擔任團副參謀長時自己設計的;一張飯桌、一個柜子是20年前當作訓處長時自制的;書桌上的臺燈座是用一個舊乒乓球拍做的;一只吃飯的搪瓷碗跟了他30多年;衣柜里找不到一件高檔衣服,一件腈綸秋衣穿了18年,幾件襯衣多處都有補丁……他的家里最壯觀的就是裝著滿滿書籍的4個大書櫥。
清廉簡樸在楊業(yè)功身上真正是一種本色,這種本色包含了他作為一名將軍對黨和軍隊事業(yè)的摯愛與忠誠。
那年國慶閱兵期間,有一次因工作需要在賓館住宿,他便吩咐找個標準間和司機住在一起。司機說:“您是將軍,我是戰(zhàn)士,哪能和您住在一起?”他卻說:“不就是睡覺嗎,能有一張床就行了,老是分那么清,你不覺得累呀!”
還有一次到友鄰部隊開會,對方給他安排了一個條件較好的套房,他一到就立即要求把套房換成單間,一番推讓之后,隨行的一位人員悄悄勸他:“司令員,你就住吧,反正是他們花錢接待!彼宦牃鈦砹耍骸盎ㄕl的錢不是花人民的錢?”最后還是堅持搬出了套間。
楊業(yè)功的剛硬和不講情面,曾讓很多人下不來臺,但是他內心擁有的愛讓更多的人感動。
他愛他的士兵。
2003年非典時期,一名戰(zhàn)士從南方“疫區(qū)”歸來出現胸悶發(fā)燒等癥狀,疑似非典病例,被送往部隊醫(yī)院隔離觀察。楊業(yè)功得知后,迅速趕到醫(yī)院,走進隔離室,握著這位戰(zhàn)士的手說:“不要害怕!不一定是非典。即使是,部隊黨委會采取措施全力搶救你!”他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指示醫(yī)院領導,要用最快的方法確診,用最好的藥物治療。這位后來被排除非典的戰(zhàn)士一說起這事,眼圈就紅:“楊司令員待我勝過我的父親!”
他愛孩子們,特別是那些需要幫助的苦孩子。他從小在湖北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中長大,他深知對于一個苦孩子,什么是最寶貴的。
基地駐地附近的山村里,有一個小女孩叫孫絲雨,因為家庭貧困,小學只上到三年級就要輟學。楊業(yè)功知道后,立刻寄錢支付了她完成小學學業(yè)的全部學費。同時,他在部隊發(fā)出倡議,開展捐資助學“春蕾工程”,基地團以上干部每人每年捐資400元資助一名失學兒童完成學業(yè)。
楊業(yè)功還在湖北老家資助了一名叫宋特偉的失學兒童,他一次性寄去了3000元錢;在他病危之際,還交代家人又寄去了1000元。
理解楊業(yè)功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對世俗的無情和冷落,恰恰蘊涵著他對一種高尚的真情與濃烈。他曾經說過:“一個人的欲望如果只是追求金錢,他便永遠得不到滿足,而不滿足便不會快樂。我沒有很多錢,但有很多錢買不到的東西,我是一個清貧的富翁!
這是一個真正的將軍,恪守做人之道,奉獻軍人赤情,內心滾熱,通體透明!
戰(zhàn)斗不息,將軍永遠在征途中
39年前,楊業(yè)功在入黨志愿書上寫下這樣一段話:“為了實現黨的任務而奮斗。我保證:任何時候個人利益都無條件地服從黨的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將軍的誓言無聲地傳遞了一生。
2003年11月,這是一段令基地每一位官兵心蒙陰霾的日子。正在國防科技大學學習的司令員楊業(yè)功突然發(fā)病,醫(yī)院確診為十二指腸腺瘤癌變,且已到晚期。
臨上手術臺前,將軍笑著安慰家人和同志:“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不必擔心,我的命大得很!”
楊業(yè)功的命的確是大得很。他活著的每一天幾乎都像在玩命。
1999年,國慶閱兵回來,楊業(yè)功感覺上三樓有些吃力,經醫(yī)院檢查,結果是肥厚性梗阻性心臟病,他做了手術,安裝了心臟起搏器。手術第20天,他就回到基地,驅車下了部隊,照樣一個水壺、一包方便面從天亮跑到天黑。醫(yī)生急得團團轉,一再提醒他:“您這樣下去會出事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他則拍著胸膛說:“這不挺好的嘛!有‘本錢’就要干革命,不然要‘本錢’有啥用?”
2003年6月,楊業(yè)功的身體每況愈下,吃不下飯,每次就餐前都要吃一把藥?伤]有停止工作,依舊和官兵一起爬山翻梁勘察陣地。有一次,勘察完畢從陣地回到某旅招待所,準備吃晚飯時,大家才發(fā)現司令員在房間沒出來,進去一看,他臉色煞白地躺在床上,吃力地向大家揮揮手:“我沒事,你們先吃吧,我要躺一會兒!币院螅@樣的情景越來越多,甚至在勘察途中,他常常因為太過虛弱,只得躺在汽車的后座上趕路。
官兵們心里不忍,又勸不住他,就用激將法:“您何苦這樣拼命?您不必事必躬親,工作照樣開展。
他大笑,說:“部隊建設當然不會因為少我一個而停滯不前,但是上天也不會因為你臥床休養(yǎng)而延長你的壽命!與其躺著休養(yǎng),還不如爬起來干活。我就是倒下,也要以戰(zhàn)斗者的姿勢倒下!”
現實對將軍的愿望,兌現得竟如此急促!這一次他真的要倒下了。
病魔現在成了將軍的最大敵人。手術后的楊業(yè)功體重降了12公斤,化療后的脫發(fā)、嘔吐、疼痛輪番折磨著他。他躺在病床上,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獵豹,焦躁、不安,卻又向往、亢奮。
對每一位前來看望他的人,他問的、說的最多的都是關于部隊訓練、陣地建設、裝備換型等等。他牽掛最多的是基地擔負的重要任務。
他幾乎天天要求出院。
2004年春節(jié)前夕,經過再三爭取,總醫(yī)院終于同意他回基地治療、休養(yǎng),那天,當他看到出院書的“醫(yī)囑”上寫著“全休”二字時,一下子急了:“誰說我不能工作?”
大年初六,春節(jié)還沒過完,基地就抓緊研究節(jié)后的重要工作。這天,楊業(yè)功早早起了床,瘦弱的身體裹在軍大衣里,拖著沉重的步子向辦公樓走去。他走得非常艱難,大口喘氣,直冒虛汗。一位老戰(zhàn)友見到他,勸說:“司令員,你還是休息吧!彼f:“節(jié)后的任務這么重,作為軍事主官我怎能在家休息呢?”
會議整整開了一個上午。會上,楊業(yè)功不停地擦著汗。散會以后,他幾乎是被人架著走出了辦公樓。
第2天,楊業(yè)功又來了。第3天,他依然來了。
直到第4天、第5天……
第10天,他再也支撐不住,又一次倒下,被緊急送往解放軍總醫(yī)院。
癌細胞在楊業(yè)功的身體里迅速地擴散,疼痛一天比一天強烈地向他襲來,他常常疼得全身發(fā)抖,大汗淋漓。但是他從不喊叫一聲,更拒絕用杜冷丁一類的止痛藥,因為他怕損害大腦的記憶。他是決不會允許自己沒有清醒的大腦的。部隊的每一項重要工作,都在他的大腦里裝著,他一次又一次給基地和旅團的領導打電話,提醒各種需要注意的問題……
余下的日子里,楊業(yè)功開始出現昏迷,他的嘴里不時地念叨著“操作”“裝備”等各種工作術語。他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深愛著的兒子,一家人片刻不離地守候在他的身邊,他們多么期望即將遠行的親人再對他們說點什么,可是他沒有。
7月1日早晨,楊業(yè)功再次陷入昏迷,嘴里不停地發(fā)出“一二一,出發(fā)……”的口令,兩只手無力地卻是頑強地揮舞著。從基地匆匆趕來的參謀長高津,深深地懂得司令員的心,他低下頭伏在楊業(yè)功的耳邊輕輕地說:“司令員,請您放心,您交待的任務,我們都已經完成……”楊業(yè)功奇跡般安靜了,揮舞的雙手緩緩地落下。
“群山巍巍,江河縱橫,在祖國遼闊的大地上,部署著我們的火箭軍。牢記我軍宗旨,堅決聽黨指揮,一聲令下,無往不勝……”
那將是將軍何等幸福的時刻!為祖國的和平、人民的安寧而戰(zhàn),永遠是一個軍人最崇高的使命。生為此,死亦為此,戰(zhàn)士自有戰(zhàn)士的人生!噢,將軍已經出發(fā)……新華社記者張嚴平張選杰李國利(據新華社北京7月27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