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歷史的記憶，鄭莊村村民、現年７４歲老人李發(fā)水所指的就是當年美軍飛機墜毀的山頭。鄭州晚報記者 牛章/攝

一塊塊的青石還在記錄著當年的黃河絕戀。鄭州晚報記者 牛章／攝

村里的老人指認當年藏美國飛行員的窯洞。鄭州晚報記者 牛章／攝

　　核心提示：二戰(zhàn)期間，一架美國飛機被日本炮火擊中后墜落在河南省鄭州轄區(qū)登封市徐莊鄉(xiāng)鄭莊村南邊的南巒山上，當地中共地下黨組織，特別是以孫華永為首的抗日武裝大隊，歷經艱險把5位跳傘的美軍飛行員送到欒川國民黨河南省政府，上演了一幕感人至深的國際大營救。今年恰逢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中國抗日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今天又是“七·七”盧溝橋事變68周年紀念日，《鄭州晚報》獨家披露這一歷史事件。

　　61年前鄭州上演原版《黃河絕戀》

　　時隔61年了，鄭州轄區(qū)登封市徐莊鄉(xiāng)鄭莊村李天福今年已經75歲，但說起61年前發(fā)生的事情他卻如數家珍。他說他今生就見過一次外國人，就是61年前的那一觸目驚心的事件讓他和美國人有了面對面的經歷。

　　1944年7月29日，抗日戰(zhàn)爭打到白熱化的時候，美國派到中國幫助抗日的一架轟炸機在執(zhí)行任務時被日軍炮火擊中，飛機冒著黑煙，一頭扎在了登封市徐莊鄉(xiāng)鄭莊村南邊的南巒山上。

　　當時，鄭莊村14歲的李天福正在南巒山旁的一個小山坡上放牛，他突然看到從鄭莊村東北方向飛來一架飛機，飛機響聲刺耳，冒著黑煙，李天福當時以為是敵機放毒，非常害怕，趕緊找了塊大石頭躲了起來。他剛躲好，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腳下的山坡猛然晃動起來，對面山上樹木燒了起來。李天福說，當時他放的牛受了驚嚇，不停地哞哞叫。

　　李天福說，當時他第一次見到飛機，第一次看到飛機爆炸。村里另一位老人李慶黑說，當時火有幾丈高，因為吹的是東南風，黑煙把整個村莊都罩住了，大火燒了整整一下午，村里去了幾十個人撲救才把火撲滅。

　　時任國民黨登封縣大冶鎮(zhèn)代鎮(zhèn)長、現已84歲高齡的臺灣知名人士楊祥麟老先生在接受電話采訪時說：“飛機失事那天我正在登封縣盧店鎮(zhèn)辦事，看見一架大型美國飛機拖著黑煙從東向西低空飛行，到盧店鎮(zhèn)上空時突然90度轉彎向南飛去。”楊祥麟后來估計，可能是飛機駕駛員為了躲避正前方海拔1512米的少室山，由于轉彎太急，機身又受傷，所以失去控制墜落在馬峪川(徐莊鄉(xiāng)一帶，當地俗稱馬峪川)。

　　鄭莊村82歲的李慶黑老人說，飛機來時他正在地里翻地，看到一架飛機從東北方向飛來，飛得很低，嚇得他趕緊轉身就跑，剛跑到瓜園，就看見飛機一頭扎到南巒山上，一聲巨響后，飛機碎片射向天空，而后嘩嘩地落了一地，轉瞬間，40多畝長了一米多高的玉米被砸得稀爛。

　　前日晚上，在鄭州上學的李一恒聽了爺爺李天福的講述，不由得想起他看過的電影《黃河絕戀》里講述的二戰(zhàn)期間的故事：盟軍飛行員歐文駕駛的飛機被日本軍艦擊中，八路軍戰(zhàn)士黑子、安潔等人歷盡艱險護送盟友前往根據地，途中歐文等人遇到了日本人的追殺和山寨土匪的阻撓，面對殘暴的侵略者，黑子等人表現出不屈的民族氣節(jié)，盟軍飛行員歐文被深深震撼了，并與他們建立了生死之情。

　　如今仍能撿到飛機碎片

　　76歲的李進木老人證實說，那40多畝地落滿了碎片，有20多畝地好多年都種不成莊稼，前幾年還有人在那兒撿到飛機碎片，村民李鐵木耕地時還拾到過一塊銀元。李進木老人說，飛機出事后的第二天，有人在現場拾了一瓶罐頭，當時村里人沒見過罐頭，不知是什么東西，不敢動，后來在別人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打開，嘗了嘗，都說非常好吃。

　　郭天熙，今年61歲，原任登封市檢察院副檢察長，他的父親郭子亮系已辭世的抗戰(zhàn)時期中共地下黨員。郭天熙說，他就是美軍飛機失事那年出生的。飛機墜毀的地方離他家不遠，從小他就經常聽長輩們說起過這事。并且在他四五歲時，因為頭上長了黃水瘡，久治不愈，母親曾拿出一盒在飛機殘骸里撿到的藥膏涂在他頭上，很快就好了，他頭上留的瘡疤至今還依稀可見。

　　斗鬼子，拯救5名美國大兵

　　據專家介紹，1944年4月，日寇實施打通大陸交通線戰(zhàn)略，集結20萬兵力發(fā)動了豫湘桂戰(zhàn)役，確保京漢鐵路安全暢通是日軍打通大陸交通線的關鍵所在，黃河鐵路大橋更是咽喉要道，日軍調集重兵，嚴密把守黃河鐵路大橋。這架美軍飛機為什么會墜毀這里？飛機又因何墜毀？型號是什么？為什么會在鄭州境內出現？

　　在電話采訪中，楊祥麟說那架失事的飛機是一架有“超級空中堡壘”之稱的美國B-29重型轟炸機，執(zhí)行的任務是炸掉黃河鐵路大橋，阻止日軍南侵，切斷日軍鐵路運輸軍需物資線路。這架美軍轟炸機在執(zhí)行任務中遭到日軍戰(zhàn)斗機狙擊，飛達黃河鐵路大橋上空時，又遭到日軍地面炮火的瘋狂攔截，不幸中彈。

　　鄭莊村的李發(fā)水老人在當年的墜機現場向我們描述了他所見到的美軍飛機。他說：“過去我見過日本人的飛機，都是些小飛機，這架美國飛機大得很，從來沒見過，駕駛員死在飛機里，人被燒得不成樣子�！�

　　村民冒著大火救人

　　當時有好多村民聽到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看到南巒山上火光沖天，村民以為是在打仗，紛紛逃去，后來聽說是墜落了一架飛機，村民們又跑了回來。村民們見到了兩個黃頭發(fā)外國人，但聽不懂他們說的話。當時李天福的父親會一點英文，見這幾個外國人的筆記本上有支援中國抗日的英文，得知他們是美國人，是來支持中國抗日的，村民們對這些美軍飛行員非常尊敬。

　　落難的美軍飛行員是幫助中國打日本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村民們紛紛跑了過來，村里的30多個男人全部出動，顧不上還在燃燒的大火，抬著擔架就上山了。村民李慶林被飛機上爆炸的槍彈擊中了小腿，差一點掉到山下去，幸虧被旁邊的一個人給拉住了。因為山上路不好，救助工作進行得很慢，村民們整整忙了兩天。

　　搜救美軍飛行員

　　孫華永抗戰(zhàn)時期是中共地下秘密黨員，原在八路軍晉冀魯豫邊區(qū)楊得志部任中隊長。1943年，孫華永受黨的指派，回登封老家發(fā)展抗日武裝，他在國民黨登封縣政府的支持下成立了抗日自衛(wèi)隊。皮定鈞率部隊進入登封一帶抗日后，孫華永拉起這支隊伍加入皮部，解放后任登封縣建委副主任直至離休，5年前去世。當時發(fā)現美軍飛行員跳傘后，他立刻意識到美國飛機是幫助中國抗日的，當即派出3個搜救小分隊。

　　據李天�；貞�，有兩個藍眼睛、大鼻子的外國人找到村里，他們手中拿著瓦刀一樣的東西，朝天上飛過的飛機不停地揮動，可天上的飛機看不到他們。外國人的出現讓村民好生好奇，好多村民圍著看這兩個高大外國人。因為語言不通，村民不知道這兩個外國人要干什么？需要什么？去哪里？

　　登封縣武裝抗日大隊副隊長鄭孟標帶人前來鄭莊救援，看到鄭莊街上有兩個美國兵坐在席上休息。他將這兩個美國兵帶到登封縣武裝抗日大隊大隊長孫華永家里。兩天后，秦子高帶的分隊找到了另外3個美國兵，也送到了孫華永家。5個美國兵一見面就相互擁抱在一起，眼里滿是激動的淚水。

　　兩個美國兵在鄭莊村休息時，村民紛紛把家里最好的飯端出來給他們吃，可他們只是搖頭。他們被接到孫華永家，孫華永把兩個美國兵請到屋里，由于天熱，孫華永示意他倆把上衣脫掉涼快一下，兩個美國兵不解其意，竟把全身衣服脫了個精光，惹得圍觀的人大笑，他倆不好意思地又穿上了褲子。

　　孫華永讓妻子給他們做飯。飯端到面前，他們看來看去不知道怎么吃，拿起饃看了看，還是不知道怎么吃。他們把身上的紅本本拿出來，上面寫滿了英文，也有漢字，其中一頁記錄了他們主要吃西餐，也吃大米、水果等。孫華永只好讓人到集市上買了些瓜、梨等水果，兩個美國兵拿著餐刀配著身上帶的糕點吃了些。后來美國兵也學會了吃當地的一些食品，臨別時，5個美國兵還和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并舉杯相互祝愿。

　　與日本兵展開爭奪戰(zhàn)

　　在武陟中學教英文的老師王鐵生是登封市大金店人，1921年時曾在美國留過學，抗戰(zhàn)時主動回國，在武陟中學教英文。當時因為黃河北被日本兵占據，武陟中學正好暫時撤退到登封市的中岳廟上課。

　　王鐵生老師來后，用英語向美國兵問好，這幾個美國人高興地跳了起來。經王鐵生翻譯后知道，這幾個美國兵都是美國援華飛行大隊的，歸陳納德領導。這次是從重慶起飛出來執(zhí)行任務，到了黃河上空，被日本飛機堵截，飛機受了傷，便向西南方向撤離。駕駛員海斯(音)受了重傷，他們只好相繼跳傘，后來海斯與飛機同歸于盡。

　　孫華永收留美國兵的消息很快被登封敵占區(qū)日偽漢奸知曉，日偽相繼派人來打探虛實。孫華永安排部下王秀趕快將5名美國兵轉移到更隱秘的地方，讓5個美國兵換上便衣，連同翻譯王鐵生一起，連夜送到深山秋樹嶺王秀家，藏在后院的破舊窯洞里。

　　王秀帶人轉移后，一隊日本鬼子在漢奸帶領下，趁著夜色向原來隱藏美國兵的山溝奔來。孫華永帶人伏擊，打死了帶路的漢奸向導，日本兵只好退了回去。

　　為了確保美國兵的安全，孫華永決定立即護送他們轉移。他按照上級指示，命令自衛(wèi)隊班長、中共地下黨員李虎帶領5名戰(zhàn)士護送。聽說送他們的才6個人，美國兵有點擔心。孫華永讓人點了7根香，孫華永帶頭，讓李虎等參加護送人員掏出槍來，每人一槍打滅一個香頭。美國兵見了高興地伸出大拇指連說“OK”。

　　趁著夜色，護送5名美國兵和翻譯王鐵生的一行人經小熊寨，出登封境、進臨汝縣，一路上夜行晝宿，避過日本人在附近幾個縣設的關卡和巡邏暗哨。在臨汝縣同中共地下黨員、抗日武裝領導人黃萬一接上頭，又一起餐風飲露，忍饑挨餓，走了10多天，終于在欒川找到了國民黨河南省政府，順利完成了護送任務。

　　勝利后美國朋友覓恩人

　　1945年9月， 5位美國朋友為感謝登封縣政府抗日大隊的救命之恩，特地騎著戰(zhàn)馬由洛陽到登封，再到告成鎮(zhèn)鎮(zhèn)公所。他們詢問：“抗日大隊在哪兒？孫華永在哪兒？李虎在哪兒？”有人對美國朋友說：“抗日大隊解散了，他倆都死了。”美國朋友聽后，脫帽向南邊的山巒靜默志哀3分鐘，揮淚而去。

　　登封史志的佐證

　　關于這件事，登封史志上有記載。1992年修訂的《登封縣志》第23頁上寫著：“1944年7月下旬，一架美國飛機被日軍擊中，墜毀在馬峪川，機上有7人跳傘，其中5人被救，后派人護送到欒川，交給國民黨河南省政府�！�2001年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登封歷史》(第一卷)第208頁中較為詳細地記載著：“1944年7月下旬，一架美國飛機被日軍擊中，在馬峪川山坡上墜毀，駕駛員死亡，其他7人跳傘，有兩人被土匪張?zhí)�山抓住，殺害在魚洞河的溶洞里，另外5人分別由地下黨員鄭孟標和地方實力派代表秦子高(音)收容，送給孫華永領導的抗日武裝。”

　　登封市志辦主任呂紅軍說，當時此事轟動登封縣，許多人跑了幾十里地參與救助美國盟友，也有沒見過飛機的去現場看飛機。在當地人的幫助下飛機殘骸運到了告成鎮(zhèn)，后來又被運往別處。(鄭州晚報記者 牛章　袁建龍/文 牛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