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聽鄧麗君長大的那一    代人,我甚至沒有一張她的專輯。但當編輯說起要寫寫鄧麗君時,突然有許多關于她的記憶涌了上來,準確說那不是關
于她的記憶,而是關于我的記憶,只不過這些記憶中都有鄧麗君。    記得上中學的時候,山東電視臺每天一到吃飯的時間,就會放一個叫“廣告文體大觀”的節(jié)目,一段廣告加一段音樂。當時我都是捧著飯碗坐在電視機前面看,很多年后,那個節(jié)目中放過的歌我?guī)缀醵歼記著,其中就有鄧麗君。對她印象的深刻,不是因為喜歡她的歌,當時聽的那首歌名字已經(jīng)忘了,但每當她一出來,我就會埋頭吃飯,本來在一邊吃飯的父母就會抬起頭來,開始聊這個女人。我當時第一次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覺:原來我的父母也有喜歡的流行音樂。
   這種感覺后來在同學的家里得到證實,他的父母也喜歡鄧麗君,而且有好幾張她的專輯。于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把鄧麗君和我的父母輩劃上等號。雖然她的歌和《北京的金山上》有明顯的不同,但我已經(jīng)認定,她不是我應該喜歡的歌手。
   改變我這個感覺的事件,是鄧麗君的死。更確切地說,是她的死之后的一張專輯和一部電影。專輯的名字叫《逝去的搖滾》,電影的名字叫《甜蜜蜜》。
   《逝去的搖滾》是北京的搖滾音樂人為紀念鄧麗君而共同推出的一張專輯,包括鄭鈞、輪回、1989、唐朝、黑豹這些在當時紅極一時的搖滾音樂人都在其中。這對于當時還對搖滾頗為癡迷的我來說,的確是一個震撼:這是個什么樣的女人?會讓這些人為她出一張紀念專輯。于是我開始聽這張專輯,聽鄭鈞的《甜蜜蜜》,聽唐朝的《獨上西樓》,聽輪回的《酒醉的探戈》,還有1989的《路邊的野花》,當然還有那首《夜色》。我當時不知道原唱是什么樣,但我喜歡那幫人的演繹,在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堅信這些歌都應該按照搖滾的方式來演繹。重要的是,通過這張專輯,我開始去了解鄧麗君,去聽她的歌。雖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還是不喜歡她的歌、她的唱法,但起碼我不再排斥她。
   直到《甜蜜蜜》,我開始真正喜歡鄧麗君的歌。我一直認為,這部電影最后張曼玉和黎明在唱片店前見面那個鏡頭,是香港電影中最值得回味的鏡頭之一,尤其是張曼玉那張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情感的臉。在那一刻,伴隨著鄧麗君的《甜蜜蜜》,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首歌原來不是簡單的浪漫溫馨,而有種飽經(jīng)人世滄桑的平淡,和電影一樣,可以久久地回味。
   不管是大陸的搖滾音樂人,或者是陳可辛,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鄧麗君致敬。包括后來出了《菲靡靡之音》專輯的王菲。鄧麗君沒有直接影響到我,但她所影響的那一代人,又通過他們的方式來影響了我。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當我們不去想的時候,我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總在某個時候,不斷有事情提醒我們注意它的存在。前些天去韓國,和一個韓國姑娘聊天,她告訴我她很喜歡一首中國歌。她當時想不起名字,就給我哼哼,我一聽,《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告訴她,我也很喜歡這首歌。我不知道一個韓國姑娘為什么會喜歡這首歌,我也沒有告訴她我為什么我喜歡這首歌。因為那只是關于自己的記憶,關于一部電影。影片的名字叫《花旗少林》,很普通,但里面有我喜歡的周潤發(fā)。而且還有一段很動人的場景,周潤發(fā)背著吳倩蓮在樹林中穿行,背景音樂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不知道是因為這首歌,我喜歡上的這部電影;還是因為那一個片斷,我喜歡上了這首歌?傊,我發(fā)現(xiàn)我和這首歌有緣。
   10年之前,我問:鄧麗君是誰。10年之后,我坐在這里寫關于鄧麗君的文章。我想我其實并不了解甚至不喜歡這個女人,但她卻占據(jù)了我很多的記憶空間,而且我得承認我喜歡的很多東西中有她的影子,畢竟一個中國人,想在中國的流行音樂中躲開鄧麗君是不可能的。10年前,她離開了她那個時代,10年后,我和其他很多人都在自己的記憶中回味她。    □趙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