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封義不悅地問:“都快出二百號了,還提條件?什么條件?” 王主任道:“也不是什么大條件,人家希望咱們寫報告文學的高手齊作家,就是齊奮斗啊,給他們寫點報告文學,反映一下公安干警的工作和生活。我和齊奮斗老師一說,齊老師還真夠意思,馬上就答應了,這陣子已經(jīng)到公安
局采訪去了!” 田封義挺意外,心中多少有了些感動:這可是沒想到的事,專業(yè)作家中竟還有這么好的同志!這位好同志為了讓他的專車成功擠進二百號以內,默默進行著無私的奉獻,而且還不到他面前來表功討賞?磥,對這些專業(yè)作家也不能一概而論啊,要區(qū)別對待,比如對這位齊奮斗,就該上門去拜訪一下,也顯得自己禮賢下士。于是,便表示說:“我們的齊奮斗同志帶了個好頭啊,深入生活,貼近時代,我們要多關心、多支持,你安排一下,我要抽空看望一下老齊,給他鼓鼓勁!”
王主任說:“好,好,田書記,那你看安排在什么時候比較方便呢?”
田封義沉吟了一下,“就這幾天吧,再忙也得抽點空,你先和齊奮斗同志打個招呼,代表我向他問好致謝,具體定哪天去看望,我臨時通知吧!”
王主任點頭應著,又說起了車牌,“田書記,文山的二號車牌是不是還了?”’
田封義搖了搖頭,“哪能這么便宜他們?這樣吧,讓文山市政府再贊助我們五十萬吧!建設文化大省,文學首先要振興,這種窮酸樣怎么得了?文學還有什么希望?所以,我有個想法,要搞個漢江文學基金會,讓文山先帶個頭吧!”
王主任一臉的驚訝,“田書記,這……這怕不妥吧?人……人家那臺車就五十多萬了,我……我真不敢開這個口,也……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田封義把臉一拉,“王主任,你看你這個樣子,還像個廳級單位的辦公室主任嗎?馬上辦公室要升格為辦公廳了,你這個主任能壓得住陣嗎?這有什么不妥?我在文山工作十五年,付出了這么多心血,作出了這么大的貢獻,現(xiàn)在讓文山為我們文學事業(yè),為漢江的文化大省建設掏個區(qū)區(qū)五十萬算什么?五百萬都不算多!”
王主任很聰明,態(tài)度立即變了,“對,對,田書記,你看看我,怎么忘了您是從文山市長位置上調過來的!您說得太對了,五百萬他們也該掏!”卻又猶豫起來,“只是這話我說不合適啊,恐怕得您當領導的和他們的市長、書記說……”
田封義想想也是,便讓王主任直接要通了錢惠人的電話,和錢惠人說了起來。
錢惠人真不是東西,簡直沒把他這個廳級單位和廳級干部當回事,他剛把建設文化大省、振興漢江文學的意義說完,贊助文學基金的事只提了頭,電話那邊錢惠人就叫了起來,“……老田,繞了半天,原來還要宰我。课覀儾皇且呀(jīng)贊助過了嗎?我們文山的一臺嶄新奧迪不是已經(jīng)跟著你的屁股去振興文學了嗎?好了,不說了!車牌你不還,我們也不要了,我讓辦公廳在《漢江日報》上登個遺失啟事,到文山車管所重做個牌子,反正你田封義看著辦好了!”嚷罷,竟然先摔了電話。
這太他媽的讓他這個廳級領導沒面子了,尤其是辦公室王主任還在面前。
因此,田封義盡管火透了,臉上卻掛著笑容,依然握著話筒“嗯嗯嘰嘰”又說了幾句,“……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錢市長,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把忙音不斷的話筒往機座上一扣,裝模作樣地對王主任說,“這個滑頭市長,讓我直接去找文山的企業(yè),還說我是老市長,面子比他新市長大,他只能敲邊鼓!好,那我就去試試吧,看看我還有沒有這個面子,這五十萬能不能從文山市的企業(yè)拿到。
王主任真沒眼色,這種時候竟還賠著小心請示,“那……那這車牌……”
田封義手一揮:“給他,給他,讓這位錢市長坐著這二號車奔火葬場吧!”
王主任得了令箭,告辭走了,田封義又陷入了挖掘含權量的工作思索中。
必須深挖細找含權量啊,沖著錢惠人的這種態(tài)度,你就得正視這個現(xiàn)實而嚴峻的問題。對專業(yè)作家也要盡量團結,不想團結也得團結,廳難當頭,要一致對外。≡僬f,這十幾個專業(yè)作家都不用,可用的人就少了許多,也打不開局面,總不能讓門房老頭也鬧個副處吧?算了,算了,田封義同志,胸懷再開闊些吧!見到齊奮斗時和他好好聊聊,摸一摸底,看看像他這樣聽話的優(yōu)秀作家還有沒有?如果還有,用來裝潢門面也不錯,畢竟還是作家協(xié)會嘛,沒幾個處級作家也不成樣子……
四十三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把錢惠人從似睡非睡的恍惚狀態(tài)中驚醒了。驚醒之后,錢惠人的反應仍很遲鈍,看著面前的三部電話機發(fā)了一陣呆,一時無法判斷哪部在響?在這三部顏色不同的電話中,紅機是保密電話,白機是市委、市政府的內線電話,灰機是普通辦公電話。錢惠人先以為是趙安邦來了電話,試探著抓起紅色保密機聽了聽,結果證明是個一廂情愿的錯誤。老領導趙安邦沒給他來電話,在那里響個不停的是市委、市政府的內線白機,打電話過來的是市委書記石亞南。
石亞南在電話里說:“錢市長,有個事得給你通個氣!昨天到省城開會,趙省長找我談了一下,要我們盡快弄清楚上市公司綠色田園在文山搞大豆基地的情況,看看綠色田園是怎么收購的這十萬畝農業(yè)用地?是不是鉆了法律和政策的空子?趙省長希望我親自抓一下,我準備安排國土局、農業(yè)局、審計局下去查查!”
錢惠人很是驚異,卻挺平靜地說:“哦,這件事趙省長也和我打過招呼了!”
石亞南沒發(fā)現(xiàn)他在說謊,不無欣慰地說:“那就好,那就好!我原還擔心你誤會哩!”接著又說起了別的事,“錢市長,咱們國資局已就文山鋼鐵公司國有股轉讓和新偉投資達成了協(xié)議,國資局長說,白原崴一千萬定金已打過來了,相關報批手續(xù)得盡快辦,余下的轉讓款也得盯緊,社保基金的缺口還等著這筆錢來補呢!”
錢惠人卻沒心思深談,“我知道,我知道,石書記,你放心好了,報批手續(xù)已經(jīng)在辦了,問題不大,余款估計也沒問題,反正白原崴有外匯存款抵押!我這馬上還有個會,要和四家上市公司老總座談一下。這也是趙省長布置的任務,趙省長明確說了,要我們搞點政策,進行實質性重組,這幾家公司要想法保住上市資格!
石亞南仍在說,一把手的口氣很明顯,“錢市長,搞什么政策一定要慎重,不能輕易表態(tài)!這些上市公司老總我知道,都滑著呢,你給他一次優(yōu)惠政策,他就能利用你的優(yōu)惠政策把優(yōu)良資產掏空一次,沒兩年又給你ST了!我看你最好還是和白原崴談談,那個ST山河股份能由偉業(yè)國際重組最好,條件可以商量!”
錢惠人郁郁道:“是的,是的,石書記,你的意見我會慎重考慮!我今天就是聽聽他們的匯報和建議,不準備表態(tài),以后搞什么優(yōu)惠政策,我會和你通氣的!”
放下電話,錢惠人看著窗外灰暗的天空,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之中。
所有跡象似乎都不對頭。盼盼的事被她母親孫萍萍捅出去之后,照理應該有一場風暴,裴一弘、于華北不說,起碼知根知底的老領導趙安邦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一通臭罵是免不了的。當然,他也活該挨罵。他在涉及自己親生女兒的刑事犯罪面前裝聾作啞,不論是作為父親,還是作為一個身居要職的黨員干部,都是徹頭徹尾的混賬。趙安邦卻沒罵,甚至在他找到老搭檔王汝成,通過王汝成把準備辭職的信息透露給了趙安邦之后,趙安邦仍然沒找他談一次,連電話都沒打過一個,事情平靜的有點超乎常理了。難道這真是一件可以忽略不計的小事嗎?難道姐姐錢惠芬的被捕就是最終的結局了?事情肯定沒這么簡單,平靜背后必有驚濤駭浪。(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