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提要】一個青島的大學老師,作為志愿者先后5次深入可可西里。
空曠的青藏高原無人區(qū),青島人大胡子背著維持生命的背包,一個人走在海拔4800米的荒原上,體味著無聲的孤獨和寂寞。
“出去后,每到一個
地方,就寫一張明信片寄回來。什么時候收不到明信片了,我們就拿著最后一張去給你收尸!”第一次去青藏高原前夕,胡子的同事們這樣調(diào)侃他。
胡子聽著這話,沒有笑。他拿了《西藏行》留言本,聲稱每天都要寫日記,萬一險遭不測,事發(fā)前的一切都記到本上和相機里了。
“即使死,也要死在這片神秘的高原上!”胡子在日記里說,“一個人安詳?shù)靥稍诳煽晌骼锏臅缫爸校硐率潜鋱杂驳膸r石……”
大胡子王挺:一個青島人的可可西里
走出青藏高原,胡子有時選擇從海上回他青島的家。
站在客輪甲板上,他會悄悄地原諒自己:離開可可西里是“被迫”的,那些學生們還在等著他回去上課。
胡子總是安慰自己:我還會回到可可西里的!
身在青島的胡子是青島科技大學的副教授,此時他過著一種和青藏高原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每天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上班,在文學與藝術(shù)學院的講臺上,面對著的大學生們,他講述藝術(shù)概論、攝影、三大構(gòu)成、中外服裝史等課程。然后就是每周參加動力巔峰俱樂部的戶外活動——爬嶗山。其余時間是回家后掛在網(wǎng)上,充實他的主頁“王挺空間”,整理他曾經(jīng)拍過的照片,有時還打打電子游戲。
在胡子的書房里,四面墻都是緊抵天花板的龐大書架,下面是電腦、掃描儀以及隨處放置的光盤和膠片。狹小的空間只能容得下這張電腦桌了。
從1989年獨身行走青藏高原,到2004年第5次進入可可西里,每次最長時間達幾個月,胡子對青藏高原的情愫已經(jīng)悄悄變成了一種始終埋得很深的興奮與感慨。胡子知道,可可西里就是自己的去向。
西藏是我靈魂的故鄉(xiāng)
1988年夏天,他帶學生去黃河湖口瀑布寫生、攝影。
“一個學生的話提醒了我。”胡子此時的眼神有些迷離,“他說,王老師,我們找機會去西藏吧!
那時候,去西藏的內(nèi)地人很少,除了軍人就是地方上運輸物資的長途車司機。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沒有進藏指南一類的東西,胡子當時所有關(guān)于西藏的知識來自一本書:《西藏短篇小說選》。
此時的胡子憑借好強的個性,依靠從小打下的身體基礎(chǔ),有著攝影和繪畫專長的他帶著學生們頻頻出擊,從而積累了豐富的旅行經(jīng)驗。
直到1988年冬天,那位已經(jīng)畢業(yè)正在威海工作的學生說自己不能和胡子一起去西藏了,但他給胡子寄來一份剪報,題目是:如果你騎車去西藏。
胡子看完跳了起來——興奮的緣故。
“真正最后讓我決定去西藏的是學校辦公室里的同事傅老師!焙诱f,“他腿有殘疾,卻走過了中國的許多地方。”胡子說,傅老師每攢夠一定數(shù)目的錢,就把它折算成來回的車費,看看能到達哪個地方,“他會用紅筆在地圖標出記號,等錢攢夠了,這條紅線也就到達了目的地。這時他就會動身前往。”
最后的事實是:1989年6月4日,胡子只身一人,在學校老師和同學的鼓勵下,從青島到西寧再經(jīng)過青藏線進入西藏,后經(jīng)川藏線,從上海坐船回青島,全程用了132天。
胡子問,有多少人這樣走過?火車,汽車,自行車,輪船,拖拉機……還有步行;跨越13個省市自治區(qū);行程1.5萬公里;完全自費;孤獨一人……
“不會有很多的人能得到這樣的機會。是的,這是一種機會,天賜良機。但它是那種需要你自己不折不撓地去追求才能得到的天意。它給了我一些可見的東西:褪過幾層皮的臉;比往年多長了4個月的胡子;7000張照片……”
胡子承認,圖像本身比任何語言都有說服力。“走出青藏高原后才知道,我完完全全被她打動了!焙诱f,這些照片,是青藏高原給他的恩賜。
“那是我靈魂的故鄉(xiāng)!”胡子說!拔也荒芴运搅耍乙獮榍嗖馗咴鲂┦裁。”
到可可西里“涌泉相報”
2002年4月,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來青島搞圖片巡回展并招募志愿者,活動的全稱是“生態(tài)和藏羚羊保護志愿者”。
胡子仔細觀看了可可西里來人帶來的資料,上面顯示,在昆侖山與唐古拉山之間有一大片經(jīng)過幾百萬年冰川的侵蝕剝蝕形成的土地,明代(17世紀)蒙古人和碩特進藏,將這里的一座山稱作“青色的山梁”,蒙語的發(fā)音是“可可西里”。由于另一個與此十分接近的發(fā)音,“可可西里”可以直譯為“少女的脊梁”,有人把它意譯為“美麗的少女”。
“我覺得我是非常的幸運。”胡子說盡管他當時已經(jīng)47歲,不符合志愿者年齡要求,“但我的優(yōu)勢很明顯,身體的,經(jīng)驗的,還有對青藏高原的那份感情!
1989年,胡子第一次前往青藏高原時,曾路經(jīng)西寧。當時,他希望得到青海電視臺拍攝紀錄片《西藏的誘惑》的錄音,以便在寂寞的旅途中收聽!耙晃痪帉Ц嬖V我,進藏時經(jīng)過二道溝北道河沿這片地區(qū)(可可西里)時千萬不要停留!焙诱f,這里有上萬名淘金者,一場大雨后,很多人被困在了里面,在饑餓和死亡的威脅下,他們可能對任何人發(fā)動襲擊。
“恐怖的可可西里!”這是胡子對可可西里的第一印象。
后來,胡子看到了《西部大淘金》這本書,里面的描述讓他不寒而栗:神秘、荒涼、無助、一個死亡世界。
1994年,可可西里發(fā)生了索南達杰被害的事件。
“這里竟然還有盜獵者,開槍,殺野生動物,最后連人也殺?”盡管可可西里被稱作“青色的山梁”、“美麗的少女”,但她又是悲壯的,胡子在疑問中加深了對這片荒原的認識。
后來,國內(nèi)一位長江源頭探險家在青藏高原上捐資興建索南達杰保護站。這條消息啟發(fā)了胡子,“原來,個人也能為這片土地做點事?”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一直對此耿耿于懷的胡子決定,到可可西里去。
這是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第一次招志愿者,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才噶局長被胡子的執(zhí)著打動。胡子如愿以償。
讓女兒走進可可西里
“如果說1989年第一次去青藏高原,主要就是為了拍照片,2000年第二次去,主要是為了尋找心靈的寧靜,而2002年5月去可可西里,卻是要保護藏羚羊!
2002年5月11日,胡子和四川的志愿者路峰被分配到了主力巡山隊。他們將每隔一定時間派出兩部車,深入可可西里無人區(qū)腹地轉(zhuǎn)一圈,這一圈就是一兩千公里,要15天到20天。
后來,在返回青島后,胡子又申請第二次成為可可西里志愿者。“如果說第一次我進入可可西里的心態(tài)里含有好奇心的話,第二次就轉(zhuǎn)變了,我更多地開始關(guān)注這里的人,這些保護這片土地的人!
2003年的5月到8月,胡子第三次去可可西里做志愿者活動,并攜女進藏。
17歲的女兒放了暑假,自己一個人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去了西寧,然后從西寧到了格爾木,又從那里到了可可西里管理局找胡子,隨后到了西藏。胡子讓女兒看到父親為之神往的可可西里,也看到那些保護隊員。
“我就是想讓她看看在現(xiàn)代社會中,還有保護隊員在這里艱苦地工作著!焙诱f,“去年我在可可西里的時候,《可可西里》這部影片正在青島上映,女兒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和同學去看了!
妻子給胡子發(fā)短信說,“你女兒說想可可西里的人了”。這讓胡子覺得在那里的生活讓女兒知道了保護可可西里和人間情誼最可貴。
胡子說:“現(xiàn)在有時候幼兒園讓我去給小朋友講可可西里的故事,我也去,我對那些只有四五歲的小朋友說,‘小朋友,這種可愛的動物叫做藏羚羊,是我們?nèi)祟惖呐笥,我們要保護它……’我覺得給他們在心里埋下種子早晚有一天就會發(fā)芽的!
第四次、第五次進入可可西里,已經(jīng)50歲的胡子很執(zhí)著。“我長年在外,惟一遺憾的是沒有給妻子一個好點的房子,一個有暖氣的房子!
“主要是一種情的牽掛。第一次去那里后就非常想念那里的人,有機會就想回去看看他們,盡自己的所能多做點對可可西里有益的事情,我覺得人首先要做一個有責任的人!
胡子說,可可西里是他的另一個家。
王挺
男,1955年出生于山東安丘。漢族。
1975年畢業(yè)于山東省青島工藝美術(shù)學校,1986年畢業(yè)于青島教育學院漢語言文學系,F(xiàn)為青島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shù)學院副教授。
1989年7月至2004年10月,五次去可可西里,并曾于2003年5月-8月攜女進藏。
編輯:林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