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報記者在繁榮而文明的廣州城發(fā)現(xiàn)了驚人的現(xiàn)實,拍下了傷心的鏡頭:熱賣的高尚住宅區(qū)旁,著名的高等學府附近,在夜幕降臨之后,一群群年齡低于16歲的女孩子,在一間間逼仄封閉的“家庭作坊”里,縫剪、釘珠、繡花……她們聽話、眼尖、靈活而薪酬低廉,她們頭疼、眼痛、挨針扎、感染皰疹,幼嫩的生命被透支(
見南方都市報今日A12-A13版圖片報道)。這一切,必定只是具體一幕,在服裝業(yè)、服務(wù)業(yè)密集的珠三角地區(qū)乃至全國,還有千千萬萬這樣不幸的孩子與苦難的童年。
他們便是童工,是在舉世皆已達成“保護孩童身心健康”、“禁止使用童工”的共識下依然存在的恥辱與悲哀。這如花的年齡,是為什么所“綁架”,而早早遠離了應(yīng)有的無憂無慮?
可是老板的殘忍無良與目無法紀?面對國有明法而敢觸犯,對于幼小生命毫無憐愛,少了敬畏之心,沒了惻隱之念,是值得譴責的一群——他們的眼中,已經(jīng)只剩下金錢,或者說是利潤。
可是“來到世間便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東西”的資本?這不為社會道德所限的商業(yè)冒險,從來就應(yīng)被詛咒;而缺乏現(xiàn)實的執(zhí)法打擊,它也從來不會主動收斂消失。
可是執(zhí)法無力導致的社會姑息?勞動部門吐“糾察乏術(shù)”的苦水,公安部門會說自己“管理權(quán)限有限”,工商部門則表示:地下作坊無證可吊銷,春風吹又生。
或者,竟是這些孩子的家長失職與無知?畢竟,有不少的人這樣以為:女孩子念書沒用,出去打工掙錢才是天經(jīng)地義。這千百年來視孩子為私產(chǎn)的觀念依然根深蒂固,賦予孩童以自有權(quán)利的意識當然也難有突破。不過即便如此,若非迫不得已,誰又會愿意讓自家的孩子吃苦受罪?
那么,當是這須讓“孩子早當家”的貧窮了?因為貧窮,便沒有了與同齡人同樣上學求知的機會;因為貧窮,便要早早開始用體力來體會生存的艱辛。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所以竟有孩子表示:不怕吃苦,只怕沒苦吃;所以竟有雇工的老板要表示:雇用他們是殘忍,不雇他們更殘忍。
童工現(xiàn)象,是一個盤根錯節(jié)的困局——對于我們今日的道德要求松懈、法治布局低效、經(jīng)濟受惠不均,這是管中窺豹的提醒,因此而可能成為一個社會整體進步遲緩的懲罰。因為,無論他們是誰的孩子,都是我們未來的一部分。
但我們捫心自問,是否對此有足夠的敏感?是否有足夠的憤慨?是否有足夠的警覺?我們雖然在形式上跟進世界文明,但在現(xiàn)實中是否對這一切多少有些掉以輕心的漠視與習以為常的麻木?
確實如此,有些時候,文字與說教往往蒼白無力,圖像更能令人直面沖擊。就是在這一童工問題上,攝影促進了正義。美國著名的紀實攝影家路易斯·海因,用一幀幀照片清晰地展示出這樣一幅圖景:惡劣的環(huán)境、童稚的面孔、沉重的負擔、迷惘的眼神、絕望的未來。以此陳請公眾的關(guān)注、呼喚社會的良心,并最終成功導致美國國會頒布了《童工法》,廢除了童工制度。
今天的中國,使用童工當然已是逆法而行,殘酷程度也大有減輕,但只要它仍相當規(guī)模地存在一日,便是不可饒恕的社會失職與恥辱。我們未必能對造就如此局面的復雜原因一一作出迅速解決,但追思先賢,用這真實的圖景,愿能讓社會保持長久而真誠的關(guān)注。
如此,那些被“拐跑”的孩子,才能有早一日被“領(lǐng)回家”的希望。
特約編輯:張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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