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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中國青年報》記者從北京飛到云南昆明對行刑前的馬加爵進行專訪。在昆明第一看守所,記者問看守馬加爵的干警,馬加爵在獄中寫了什么沒有?一位干警隨口說,他寫了懺悔書。
這大大出乎記者的意料。因為從此前媒體報道中得知,馬加爵除了對自己的家人父母表示難過外,對受害者及自己的行為并無真心悔過之意。
在采訪馬加爵后的第二天,記者拿到了這份懺悔書。這是4月6日馬加爵在看守所內寫的。其中所表達的內容與記者專訪后得出的印象是一致的,馬加爵在內心中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懺悔了。
以下是這份“懺悔書”的全文(小標題為編者所加)。
夜已經很深了,面對著這高墻鐵網,我無法入眠,思緒像飛。幾年的大學生活仿佛就在眼前,但我此刻卻是在這樣一個地方。表面上看我很平靜,但到了這種境地,試問誰又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從沒感到就業(yè)壓力
兩個月前我的身份是一名重點大學的大學生。一名即將進入社會展示自己才能的畢業(yè)生,家人和國家都對我寄予厚望,而我本人又何嘗不是滿腔熱血地想為祖國的現(xiàn)代化建設作出一份貢獻,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我的母校在整個云南省當中是名氣最高、實力最強的高校,就業(yè)前景是很看好的,這些我都從師兄師妹(老鄉(xiāng))和老師那里打聽得很清楚了,所以很多報紙上所渲染的大學生就業(yè)壓力我是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他們也有父母兄妹
寫到這里我真的很痛苦。可以說這“天之驕子”的身份是國家給予的,也可以說是我個人經過12年努力奮斗而得來的,但我當初怎么就輕易地毀了這一切呢?那4名被害者也和我一樣,家里都有父親母親,兄弟姐妹,也和我一樣經歷了多少年的寒窗苦讀,也和我一樣對未來充滿期待。但我當初怎么就那么輕易地毀了他們呢?人云: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又說:事物的發(fā)展總有內因和外因,而內因是占主導地位的。所以現(xiàn)在每天我都努力思索,試圖從自己身上尋求原因,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此刻我亦很糊涂,只能說當初很偶然!
打牌吵架走上絕路
就因為一次打牌吵架,我決定了走上這條路。現(xiàn)在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這是多么荒謬,多么無知!這是多么地悲哀,多么地殘酷。‰y道生命就這么脆弱?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嗎?不是的!現(xiàn)在我是這么想的,以前也是!但是那幾天我的心里只有苦惱,只有恨,諸多后果都未曾設想。很多事情來不及思考,就這樣發(fā)生了。事后才知道造成的影響是多么大,才知道給親人造成了多么大的傷害。也才明白傷心難過的遠遠不止我的親人朋友。后悔啊,但木已成舟,我是無力挽回的了。我是想對整個社會說聲對不起,想對那四名同學的親人朋友說對不起,但你們會接受么?對于這么一個惡魔,你們會接受么?
真誠感謝啟蒙老師
我是在農村上的六年小學,有一位老師特別嚴厲,自備了一小木條來懲罰學生。在眾多學生當中我是最頑皮的了,但大概是四年級吧,這位老師開始對我疼愛有加了,盡管我仍然是那么頑皮,因為他發(fā)現(xiàn)我有小聰明。所以說,我對學習感興趣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是拜這位嚴厲而又負責任的老師所賜。老師,真的很感謝您,您是我的啟蒙老師啊。
唉,往事回憶起來總是那么的甜蜜。
高中老師仁慈負責
我高中時的那位班主任是一位仁慈有愛心而又負責任的人。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華麗的詞語來刻畫他了———要想把自己內心的感受清晰全面地表述完全是很難的,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這種體會。我們班主任幾乎每天早晨六點整都來到我們宿舍來催我們起床做早操,因為好幾個人很不自覺,常賴床不起。有一個學期我對班主任說我不想做早操,想多睡點兒好養(yǎng)足精力學習,老師也馬上答應了。那么多的學生當中就僅我有這個特權。這位老師講課詳細,我私底下總覺得太過花費時間,覺得很多細節(jié)是沒必要一一細點。但我終于明白,老師面對的不只是我,而是全班同學。俗話說:十個手指都有長短,各人有各人的資質,水平參差不齊。他是對全班同學負責!有人說小事情才是最感人的。這樣的小事真是太多了,但我卻描述不出來,只知道它們感動了我很多,很多。
還有很多人都讓我感到了溫暖,感到了內疚,但我不想一一寫出來,以免像流水賬,所以這樣做就是很不負責任了。
警醒世人不要犯罪
這篇短文取名“懺悔”,除了想寫出自己的所感所想以對所有受到傷害的人有個交代之外,還想以此警醒世人,千萬不要犯罪,凡事要三思。當你想犯罪的時候你要明白———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你最親最愛的人!
其實,我最想對親人們說聲對不起。父親母親對我從小就疼愛有加,從小就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出人頭地,希望我為家鄉(xiāng)爭光。他們?yōu)槲液寥憧嗔藥资,而我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卻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這對他們的打擊是多么地沉重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對不起……
上圖:6月15日下午,在昆明市第一看守所,即將被執(zhí)行死刑的馬加爵接受媒體采訪。據《中國青年報》編輯整理
專家評論
馬加爵沒有做人的底線
首都經貿大學社會心理學教授楊眉說,在懺悔書中馬加爵寫道:“……除了想寫出自己的所感所想以對所有受到傷害的人有個交代之外,還想以此警醒世人,千萬不要犯罪……當你想犯罪的時候你要明白———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你最親最愛的人!”
這說明,此時的馬加爵冷靜了下來,并且開始了對自己行為的反思和對自身責任的擔當,由此提出了許多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殺人行為不是“偶然”
馬加爵說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究竟是怎么了,于是把這個事件歸結為“偶然”。其實不然,這其中有必然性。
楊眉說,馬加爵的懺悔書可以給我們以啟發(fā):“當你想犯罪的時候你要明白———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你最親最愛的人!”馬加爵還忘了一個很重要的受害者:就是他自己!馬加爵沒有做人的原則和底線倫理,在傷人的時候沒有強烈的擔心、害怕和不安。
不會處理人際沖突
馬加爵平時缺乏與別人交流和溝通;事發(fā)時,他不知道怎樣處理人際沖突,以及怎樣尋求幫助。他周圍有那么多可以利用的社會資源:老師、同學,心理咨詢電話等;他以為只有殺人才是解決問題的惟一方法。
學生缺乏自我保護
楊眉說,在最初有關馬加爵的報道中提到他平時容易激動,如果我們在平時的相處中已經知道一個人有易沖動的特點,就更要注意盡量避免引發(fā)他的失控。
誤解社會一意孤行
馬加爵在出事后沒有向父母求助,可能是怕父母擔心,可以理解。但是,他也沒有向周圍任何熟人求助,這表明,他對自己的人際關系沒有信任感。而在這樣的時刻,社會支持系統(tǒng)中任何一個人的關懷和勸導都有可能起到改變事態(tài)的關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