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猴年春節(jié)剛過,演員吳若甫在北京一家酒吧外遭到綁架、并被勒索巨額贖金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街頭巷尾,各種猜測也隨之四起。吳若甫雖然在他扮演的角色中有過多次死里逃生的經(jīng)驗,但這一次不是演出,而是一起真真切切的刑事案件。在最近一期訪談節(jié)目《魯豫有約》上,吳若甫雖然看起來瘦了很多,但是精神卻是非常好。他細細講述了被劫匪綁架到被特種警察成功營救的驚心動魄的24小時經(jīng)歷!
九把大鎖銬住 數(shù)支手槍頂著
陳魯豫:現(xiàn)在面對你,我還是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了。你害怕過嗎?可能我問得有點傻,因為我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
吳若甫:沒有。整個過程,一直到營救出來,中間來不及有太多讓你害怕的思考或機會。這可能跟我的年齡、經(jīng)歷和個性有關(guān)系。但會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沮喪,因為在不足24個小時的過程中,腳和手都被鎖鏈完全給鎖住,而且鎖得非常地死……我聽特警隊的楊隊長和蔡隊長說是9把鎖。當時就覺得好像你只能去,在那樣的一個境遇里面,你只能去,即便沒有希望,你也會全力去搜尋可能的機會。當時想的好像是這些。
魯豫:你以前是當過兵。
吳若甫:對。
魯豫:所以你能夠分辨他們拿的武器是真的。
吳若甫:對。
魯豫:如果當時他們把你帶到車上,沒有順從他們,他們會開槍嗎?在酒吧外面的時候。
吳若甫:我想應(yīng)該會的。因為當時已經(jīng)完全是撕扯起來了。畢竟穿了21年的軍裝,對槍的真假,對上膛時有子彈和沒有子彈的聲音,應(yīng)該非常敏感。
魯豫:在那時候,你會意識到這有可能是綁匪?
吳若甫:不是有可能,開始的時候,還是認為是公安的……那時候還很認真。后來必須要走的時候,我說要報110,等110警車來時,我坐上警車跟上對方的車走。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他的車后面不是警車的車牌。當時我也提出來,大黑天的,我很難判定你們是真是假。一說這個,一說打110,他們馬上就翻臉了,然后就拿出手銬過來銬我。當時身邊的兩個朋友,我覺得他們非常勇敢。然后我們就完全撕扯在一起了,就在撕扯的過程中,他們就給槍上膛,而且動作都非常迅速。上膛那時候,他們完全是一種瘋狂的狀態(tài)了。這個時候,我說我跟你們走。(他們)就把我拉上車了。我在想,如果繼續(xù)下去,我真不知道當時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局面。當時路上有很多車,但是行人們并不能判定這是一起綁架。
綁匪看出明星 要他自認倒霉
解說:被帶到已經(jīng)周密布置過的小屋以后,吳若甫才明白,他是這伙綁架者一番陰差陽錯之后的對象,而他也不是這伙綁匪的第一個獵物。
魯豫:他們是綁完以后才發(fā)現(xiàn)是你,還是綁之前就認出吳若甫?
吳若甫:(他們)本來是想綁架一輛奔馳車的車主。出來時他們看到一個熟悉的臉,仔細一看是吳若甫。按他們的話講,不綁你綁誰呢。然后告訴我,你認倒霉吧,你要是配合我們的話,你就能活著。
魯豫:他們說這話的時候,狀態(tài)是比較平靜還是特別兇狠?
吳若甫:不是電影里面說兇神惡煞的(那種),很平靜,非常平靜。
魯豫:像做生意那種。
吳若甫:他們好像也不回避我們。他們商量事情,甚至也跟你說話。然后就說道,他們綁架了一個開黃奔馳跑車的,本來以為他是公子呢,也就是一個司機,綁錯了。他們特別惱火。后來就商量說,天亮把他埋了。我知道天亮之前要發(fā)生什么。這就像后來這個小伙子跟記者談的,他也都知道了。他們不瞞他,因為他不配合他們,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友騙來,再遭綁架,同樣去經(jīng)歷生與死的問題。這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但當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因為他沒有錢,天亮之前,(綁匪)就要把他埋了。我跟他們談判之前,他們把那個小伙子拉過來,把我們倆銬在一起。當時在我的印象里,這個小伙子是一個很英氣的小伙子,年齡不大,真不忍。這個時候我才跟他們談,(說)如果能保住他的生命,不殺他,那我可以再多給錢,把我一生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
魯豫:你當時有把握嗎?他們會按他們說的把你放了嗎?
吳若甫:我覺得把握不大。但是看著他們的表情,我覺得存在著希望,起碼是一線生機。
魯豫:換了另外一個人,可能會是另外一種結(jié)局。
吳若甫:有可能。
魯豫:如果你當時表現(xiàn)得不是很平靜,或情緒有些激動的話,可能他們的情緒也會變得非常不理智,那樣就特別危險。
吳若甫:對。我還記得,有兩次我暗示提醒(那個小伙子)別激怒他們。
魯豫:那個男孩當時很緊張?
吳若甫:還好還好,因為他在這之前,已經(jīng)被綁架了24小時。
魯豫:那么他們向你要錢的時候,你打電話要朋友送錢來。他們允許你打電話嗎?
吳若甫:他們要我用他們的卡、用他們的手機(打)。我的手機剛剛被綁架時就被扔到車外去了。他們的卡都是外地的神州行,十幾秒鐘他們就換卡。開始他們說給我爸爸打電話。我說我爸爸已經(jīng)去世了。他們問我有沒有哥哥姐姐嗎?我當時想我不能說出我姐姐,但如果再說沒有哥哥的話,他們不會相信,因為在我這個年齡,獨生子女非常少。所以我說有哥哥,但是他在外地。我也沒有說出我哥哥的身份。我說我哥哥只是一個工廠的小技術(shù)員。后來我還說了謊話,說我跟我哥哥感情并不好,我爸爸去世時連一個墓碑錢他都不愿意出。其實我哥哥不是這樣。我哥哥非常好,他的事業(yè)應(yīng)該比我好。但是我覺得我不能把我哥哥扯進來,因為我們這個家就我們這兩個孩子,丟一個還有一個,所以不能。
魯豫:那你當時能給誰打電話呢?給一個朋友打電話?
吳若甫:給一個朋友打了電話。當時是在拖延時間的。
魯豫: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給你們喝水嗎?給你們吃東西嗎?
吳若甫:給。開始還很敵意。后來我覺得他們也很緊張。好像我能夠起到、做到讓他們不緊張,跟他們開玩笑。
魯豫:開玩笑?
吳若甫:對,挺有意思的。
魯豫:沒打你吧。
吳若甫:沒有。就是上車之前,他們拿出槍之前,有一些推搡。好像打了兩下,之后就沒有。
魯豫:你找過什么機會跑掉?這個念頭閃過嗎?
吳若甫:實際上這個念頭在車上就一直在想。因為左右、前邊,包括司機的位置都是綁匪,而且他們都一直拿著槍,一直在對著我。在車上逃脫的可能是沒有。他們非常職業(yè)。到了地方(指那個農(nóng)家小院)之后,(他們)首先用很粗的鐵鏈把手完全鎖上,鎖得非常緊,以至于兩個腿都不過血。我也試著在蓋著被子的時候,能不能夠用最大的力量去掙脫。但完全沒有可能。他們這些人都蹲了很多年的監(jiān)獄,能夠鎖得很牢。所以只能等待機會。
特警筑成人墻 保護人質(zhì)安全
解說:2月3日晚7時左右,也就是吳若甫被綁架17個小時之后,疑犯王立華駕駛的車輛被北京警方發(fā)現(xiàn)。隨即,偵查人員將準備開車去拿贖金的王立華一舉抓獲,帶進了朝陽區(qū)勁松派出所。
起初,王立華只承認吳若甫是他們綁架的,但始終不肯說出藏匿地方。直到當晚10點多,王立華突然向警方提出要見一見女朋友和他們養(yǎng)的一條寵物狗。這是疑犯松口前的唯一要求。2月3日深夜23點多,當所有綁匪都在昏昏欲睡時,北京警方的特警部隊正在一步步接近他們。
吳若甫:被救那一刻,我們屋子里有一個綁匪在看守我們。他們有手槍也有手雷。
魯豫:手雷。
吳若甫:長短槍都有。八一式手雷,AK47沖鋒槍,有五連發(fā)的滑膛槍,有左輪手槍,有五四手槍。槍全是滿彈的,全是上膛的。他們的槍都不上保險,危險特別大。當時所有的窗子和門,在瞬間突然爆裂,然后就是所有的窗戶和門都破碎,(特警)就飛進來了。我們的特警隊員太快了,“嘩”就進來了。當時我的印象是,一撥特警隊員去制服這個罪犯,一撥特警隊員前后左右用他們的身體把我埋在中間。他們已經(jīng)知道對方有手雷,怕瞬間拉響了。他們用血肉之軀搭成人墻。說實話,我覺得真是非常非!
魯豫:他們(特警)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吳若甫:沖進去的一瞬間,刑警總隊的隊長,特警隊的隊長在我的左右把我抱在一起,說的第一句話是“若甫別害怕,我們來救你了”。
魯豫:那個小伙子呢,你們倆也算是生死之交。
吳若甫:是。被解救出來之后那兩天我們沒有見面。但中間我接到一個電話,就是那個小伙子打來的。他首先跟我說:“吳大哥,我特別想見你。沒你,我就不可能活著了。”他說:“我媽媽要跟你說兩句話!彼麐寢尳辛艘宦暋皡窍壬本驮僖矝]有說話,一直在哭。然后他的女朋友也接了電話。后來他們來看我時嚇了我一跳,因為我從來沒有看他站起來過,二十幾個小時,我們一直綁在一起———他那么高!我覺得我就已經(jīng)比較高了,他一米八多吧,很帥氣,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
魯豫:這些事你的家人什么時候知道的?
吳若甫:好像我沒被營救出來之前,警方和朋友就已經(jīng)都通知我們家了。我爸爸去世了,我哥哥就馬上飛過來了,一直在朝陽公安局(等)。我哥哥也很振奮。
《牽手》一演成名 拍戲為了買車
解說:綁架事件算是塵埃落定,驚魂22小時之后,吳若甫表示他最感謝的就是北京警方。而他也在事后向母親和遠在國外的姐姐輕描淡寫地述說了整個過程。1998年,電視連續(xù)劇《牽手》熱播內(nèi)地,正是從這部戲開始,在劇中出演男主角的吳若甫為更多觀眾所接受,以至于多年之后的今天,吳若甫的名字還是和多年之前的那部電視劇緊緊相連。
魯豫:《牽手》這部戲?qū)δ銇碚f意味著很多嗎?對很多老百姓來說,真正熟悉吳若甫就是通過這部戲。
吳若甫:這話應(yīng)該怎么講呢,這部《牽手》,所有的主創(chuàng)部門,包括責編、導演,我們都傾注了心血。在那之后,所有的婚外戀、情種的一些戲,一想到吳若甫,我就很別扭,所以一直盡力在回避。緊跟著(我又)拍了一部戲,也是婚外戀的。在那以后再也沒有接拍。我不愿意讓我們的觀眾把我鎖定在他們印象深刻的一類角色里去。
魯豫:你不是一個很愿意走一條很容易路的人。有時候你這個角色成功了,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成功的可能性比你再開一條路可能會大一點。也許會雷同,但可能會容易一點是吧?走另外一條路的風險比較大。
吳若甫:對。有時候我想,我的確不像個別演員一夜成名成星。我沒有那么幸運。我只是把演戲當成自己的飯碗,是自己的事業(yè),扎扎實實地做,老老實實地做,沒太想更多的事。
解說:吳若甫是東北人。1979年,17歲的他從家鄉(xiāng)齊齊哈爾市考入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戲劇系;四年之后,畢業(yè)分配到總政話劇團,成為一名穿軍裝的職業(yè)演員。1986年的電影《大閱兵》是吳若甫觸電的第一部作品。此后他又相繼在電影《陸軍見習官》和《望日蓮》中擔當重要角色。當時,這兩部電影在國內(nèi)外都獲了大獎。就在演藝事業(yè)越來越順之時,吳若甫卻突然提出不再出演電影角色。
吳若甫:當時我說過,我想停一停,不想再拍了。在總政話劇團需要演話劇。我就一直在舞臺上演話劇。
在《黃海決戰(zhàn)》、《危險之戰(zhàn)》這兩個大的話劇演完之后,因為我的形象只能演蔣緯國這種國民黨少將,或者是演林立果,或者是演(阿部規(guī)秀),日本的名將之花,只能演反面的。
魯豫:為什么?你形象很正,為什么演不了中方的將領(lǐng)?我們這派的將領(lǐng)?
吳若甫:毛澤東我不像,鄧小平我不像,朱德我就更不像了。那個時候,反面的主要角色都會想到由若甫來演。
魯豫:在舞臺上……
吳若甫:所以那些年也就這么過的。后來就發(fā)現(xiàn)周圍拍電影的那一批朋友都有自己的車了。當時想得拍點電影。
魯豫:別人在開車的時候,你還在騎車嗎?
吳若甫:我在騎單車。我記得臺灣的一個導演來國內(nèi)時,他說,若甫,你開的一定是一個非常好的車吧。我當時沒反應(yīng)過來,我說我的車是飛魚牌的,他當時很奇怪。我說的是自行車,他說的是汽車。后來我一咬牙,一口氣一年半的時間里,拍了五部電影,就是為了買一部車。記得我買的第一部車就是(切諾基),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里面,開著車就是瘋跑,漫無目的地跑。有的時候拿著一個地圖,開著車到處跑。
初戀刻骨銘心 至今單身一人
解說:雖然已過不惑之年,但吳若甫至今都還過著單身生活。他說緣分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一直都珍藏著初戀時的那份感動。
魯豫:那曾經(jīng)是最讓你刻骨銘心的一次,是在大學嗎?還是什么時候?
吳若甫:大學畢業(yè)。上大學時還沒有談過戀愛。
魯豫:大學的時候沒有談過戀愛?
吳若甫: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大學畢業(yè)以后,在總政有過一次。將近四年的時間吧,是一個很美好的回憶,非常非常投入,非常非常真摯。我覺得無怨無悔,對方的確有很多的優(yōu)點。按我的話說,有很多女孩子不具備的優(yōu)點。但是那畢竟是過去的事。
魯豫:但在你內(nèi)心還是留下了一個印跡。
吳若甫:對,會有印跡。怎么可能沒有印跡呢?那個時候好像的確很美好。我覺得是初戀,對方也是初戀。太多值得回憶的地方。
魯豫:若甫你是一個太執(zhí)著的人,你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吳若甫:好像算是吧。
魯豫:我覺得這么多年,你未必走出當年的那種感覺。
吳若甫:我總是說,盡量別去往回看,要往前看……
歷經(jīng)一場劫難 最想多演警官
解說:對吳若甫來說,2004年春節(jié)之后的綁架算是一場意外的劫難;而他作為藝人、作為演員的職業(yè)生涯還會繼續(xù)。
魯豫:你現(xiàn)在有什么計劃,比如說有一些什么戲是你特別想演的,什么樣的角色是你特別想碰到的?
吳若甫:經(jīng)歷了這樣的一個事情之后,我想多拍一些警官戲,把他們的可愛可敬,把這種最直接、最真切的感受融入作品里面。
魯豫:如果現(xiàn)在還有一部戲,是演警察的,演什么大隊長,你肯定要比以前演得要好?
吳若甫:我想應(yīng)該。
魯豫:不過我相信有一點,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吳若甫:后福我倒沒敢去想,能夠讓我去平安地做我想做的事就很滿足。(魏云整理。本訪談發(fā)表時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