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科長于是言歸正傳,他告訴劉川,這個小雜貨店秦水公安局已經(jīng)做了工作,今后就作為他們接頭的地點,以后身邊遇有公用電話,也可以直接打他手機聯(lián)系。劉川向景科長匯報了單成功這幾日的言行舉止,匯報了他們從北京返程的路上,途經(jīng)瀘沙河尋訪那座木橋的過程。景科長說,瀘沙河確實是他們埋錢的一個地點,那地方后來確實被洪水淹了,在洪水到來之前是否有人搶先將錢挖走,因現(xiàn)場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而無法判斷。景科長的這番話讓劉川感到非常別扭,心里隱隱生出幾分失落和無趣,他想自己拋家舍命親歷親為的這個案子,他嘗盡艱辛苦苦尋找的這筆巨款,也許壓根就是一片早已逝去的汪洋大水,壓根就是一個莫須有的主觀猜測。
但劉川還是告訴景科長,單成功這幾天自己喝酒,喝高了總對劉川吹噓:兒子,你好好跟著我,我不會虧了你的。你看我現(xiàn)在像狗一樣求著范本才,求他賞我這床鋪蓋,賞我這口雜糧,你信不信總有一天咱們過得比他要好!你信嗎?!這兩年咱們就臥薪嘗膽,好好地裝他一回孫子。反正這兩年我也沒法在外面出頭露面,等這陣風(fēng)過去了,沒人再想起我了,我讓你跟著我一步登天。不行咱們出國找個地方,下半輩子咱們也享享洋福去!
如果說,那筆錢在去年那場洪水中確實隨波去了,那單成功的這些話又是什么意思?是他的酒后胡言,還是他的酒后真言?
景科長說,這筆錢,我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死馬也要當(dāng)作活馬醫(yī),有棗沒棗反正得打它一竿子。
第一次接頭談得比較倉促,內(nèi)容簡單。分手前劉川借景科長的手機給奶奶打了個電話,他告訴奶奶,他現(xiàn)在在幫監(jiān)獄辦事,順便和幾個朋友在外地跑一筆貸款,要是有了貸款,公司的事也就好辦了。奶奶在電話里聽上去身體健康,她告訴劉川她現(xiàn)在每天堅持走路,一次最長已經(jīng)可以走上五六十步了。劉川說那太好了你就這樣堅持鍛煉,我回去以前爭取能走一百步。掛了奶奶的電話,劉川問景科長他再打一個電話可以嗎?景科長說你出來時間不短了,別讓單成功懷疑你。見劉川拿著電話還是看他,便說:那你快點打。
劉川就撥了季文竹的手機,可惜,手機還是關(guān)著。劉川只能往好處想———她大概正拍戲呢。
劉川怏怏地還了電話,景科長從他的神情上,大概猜出他是給誰打的,于是說:哎,你上次托我們買的那個大衛(wèi)杜夫牌打火機已經(jīng)買了,是一千二百九十九塊錢的,還剩二百零一塊,等回去還你。那打火機我們已經(jīng)托北京市局的人給你那朋友送去了,她叫季文竹對吧?她是你女朋友嗎?她愛抽雪茄?
劉川笑了笑,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在門口又站下,似乎想了想,才回頭作回答:
“對,她是我女朋友,她不愛抽雪茄!
景科長也笑了,劉川第一次感覺到,景科長也能笑得挺隨和。
劉川也許并不知道,季文竹在接到那個打火機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徹底原諒他了。女人都是感性的,無論有多大前仇舊怨,只要有一件小事感動她了,心就立刻軟啦,一切過節(jié)兒都可煙消云散。
季文竹靜下來的時候也仔細想過,劉川究竟有多大錯呢?到美麗屋那種地方賣笑可能是他尋求刺激的一種方式,一種獨特的自虐和發(fā)泄。劉川家財萬貫,吃穿無憂,他去那地方當(dāng)鴨只能理解為玩兒的就是心跳。如果這樣解釋他的動機,他的行為也就變得可以接受。不僅可以接受,而且還有一點新奇,缺少新奇感的男人,一點意思沒有。
于是,劉川在美麗屋當(dāng)三陪的事情,立即變成另一種味道,在季文竹的內(nèi)心,好像一下比劉川上次無故失約還要無足輕重。后來劉川托人找她也說明他的失約不是毫無緣由,何況又送打火機以示彌補,分明表現(xiàn)出一個男人應(yīng)有的信用和風(fēng)度。
一個打火機要一千二百多元,貴是貴了,但這一千二百多塊錢將季文竹的怨氣一筆勾銷,對劉川來講,花得很值。
季文竹把打火機送給了愛抽雪茄的張老板以后,張老板果然很高興,沒想到季文竹小姑娘能這么有心,買了這樣一個恰如其分的生日禮物。張老板當(dāng)即敲定由季文竹在他下一步投資的一個時裝劇中出演女二號,后來的事實證明這只打火機的確促成了季文竹藝術(shù)生涯中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機。(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