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島觀察】一覺醒來，再無此店！“如是書店，你也有今天”引發(fā)三問……
人類創(chuàng)造的財富，一半存在金庫，一半存在圖書館和書店。
每個人對物質財富的擁有數量不同，但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成為精神世界的富翁。而后者似乎更應是人最本真的追求。
撰稿｜秦小魚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p>
八百多年前，南宋詞人辛棄疾在一首詞里寫下這一千古名句。
三四百年前的明清朝代更替時，一名才女因極愛此句，將名字改為了柳如是。
2015年3月12日，在青島國信體育中心，一家新書店開業(yè)，取名為“如是書店”。
不知書店取名“如是”是否來源于這一名句，但其寓意一定是同樣美好的。
我看青山，嫵媚而多姿，料想青山看我，也會是同樣的感覺。如是書店創(chuàng)始人深具情懷，看到市場之“嫵媚”，料想市場同感，一定不負自己。
未曾想，在六七年之后，2021年11月21日，如是書店（國信店）閉店轉型。創(chuàng)始人郝照明在視頻中公開解釋稱，“我沒有跑出商業(yè)模式”。
從當年的植樹節(jié)“播種”，如是書店（國信店）走過了希望的春、熾熱的夏、繽紛的秋，在秋末以一種令人錯愕和惋惜的神情作了告別。
書店，真的走進了冬天？
01最后一夜，為何吐槽？
如是書店，你也有今天。
昨晚，如是書店（國信店）在書店的大階梯舉辦了一場主題如上的“吐槽大會”，用幽默的方式表達復雜的情緒，端出“最后的晚餐”。
當天，書店里的顧客一直不少，大家似乎在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表達著不舍。到下午六點多鐘時，大階梯上就坐滿了人，大家對這場“脫口秀”節(jié)目充滿了期待，畢竟這也是它帶給讀者的最后一桌盛宴了。
19時，吐槽大會正式開始。如是書店的員工及部分外界的報名者，逐一登臺演講。
“老板明明可以靠理財致富，偏偏要出來創(chuàng)業(yè)！”一名員工的幽默吐槽引來一陣笑聲。接下來繼續(xù)調侃道：當年入職時，聽說老板身家過億，我就一直不理解老板的創(chuàng)業(yè)行為，每年光理財利息就得500萬啊……
“我媽聽說書店要關門了，終于為我的不著調找到了口實，說我又干掉了一家公司……”
“閉店消息傳出后，最近我們的營業(yè)額特別好，我有個大膽的想法，要不考慮一下其他幾個店？”
“老板長得挺著急，別人在抖音上看到老板娘，問我你們老板是二婚吧？”
“我要吐槽書店的‘走流程’制度，你說報銷、請假等事項走流程就罷了，我用幾張A4紙都要走流程，你說除了辦公用，我還能拿去上廁所嗎……”大家盡情地發(fā)揮著自己的搞笑特長，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
……
一直站立一旁，充當主持人角色的書店創(chuàng)始人郝照明，不時被大家的吐槽逗得哈哈大笑。他一定聽得出大家的“幽默膠囊”里，裝的是滿滿的感情。
據稱，之前大家在商量，以一種什么方式作個告別，為了避免煽情、傷感，最終敲定了這個充滿幽默感的年輕人喜愛的脫口秀形式，讓大家通過吐槽來輕松地對過去說再見。
但在吐槽大會結束后，很多人還是感覺無法走出這個大門，戀戀不舍地合影留戀，還有人潸然淚下。
當天，不管是當現場活動的主持人，還是在抖音上發(fā)視頻，郝照明仍然一如既往的開朗。他還在抖音上發(fā)了一個“書店關店正在直播”的視頻，更讓大家看到了一個堅強、樂觀、豁達、自信、充滿激情的男人。
他在短視頻平臺上面帶笑容地談關店種種，并對未來有著新的謀劃，但“一個七年，養(yǎng)了七年的，像第三個兒子一樣的書店”突然關了，任誰也無法抑制心中的不舍、落寞。有人說郝照明是一個不缺錢的人，在做很多事時他也并不把賺錢放在第一位，但這種感情上的剝離帶來的痛感是一定會有的。
沒有在深夜里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即使深夜里流過淚，也一定要把笑容展現在大家面前，這一杯，敬老郝！
郝照明說，他敬重俞敏洪的為人，盡管不贊成校外培訓這一行業(yè)。俞敏洪合理合法、溫暖地遣散了員工，8萬張課桌捐給了貧困山區(qū)，捐給了需要的地方，此舉令人敬佩。
如是書店國信店關門，郝照明也展現了自己體面的退場方式。他也很注重做好保障顧客的合法權益，并對讀者的各項權益的保障作出詳細說明。
老郝，也敬你是條漢子！
02倒在情懷的泡沫里？
對于書店經營者來說，這個冬天來得格外早，又過于寒冷。
關店、欠薪、遭遇官司……以“最美書店”成為打卡勝地的言幾又，近期在網絡上被推向風口浪尖。
11月中旬，言幾又官方發(fā)布聲明稱，由于企業(yè)經營方向轉型，同時受到疫情影響，造成公司目前現金流吃緊的情況。曾經風光無兩的網紅書店品牌而今似乎前路漫漫。
這家新興網紅書店建立于2014年，是集實體書店、文創(chuàng)產品、咖啡文化以及特色體驗于一體的綜合性書店。對于這樣新興的事物，一開始也賺足了噱頭。其在成都、北京、上海、南京等地開有多家實體店。
沒想到，其興也勃焉，其敗也忽焉。
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網上購書成了很多消費者的選擇，畢竟其中的差價十分明顯。在今年“雙11”期間，筆者在某電商平臺看到，在普遍的六七折的優(yōu)惠之外，“滿減”活動也很給力，有的甚至滿120減100元。
蛋糕就這么大，此長彼消。實體書店的經營變得越來越困難。
很多人還愛著實體書，但逛書店的時間已經很少了。
為了活下去，傳統(tǒng)的書店紛紛轉型。在一家店里，書的陳列比重已經越來越低?？Х?、文創(chuàng)、手工藝、服裝、配飾……越來越多的品類開始進駐書店。
如今的許多書店，更像是一個綜合生活空間，有的書店依賴算法，越來越“暢銷書”化；有的書店，還在堅持精選出冷門好書。
“言幾又”書店的模式，成了不少書店的經營模式。
在青島，如是書店、不是書店等不少書店，或多或少也是這種“書店綜合體”的模式。
在開業(yè)之初，郝照明就曾表示，“我們希望將如是書店打造成一個富于濃郁文化氣味的空間，在這里，生活創(chuàng)意、美學產品、獨立設計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彼壑械娜缡菚晔且粋€沒有屋檐、沒有門檻，充滿文藝自由氣息的地方。
在經營過程中，我們也可以看得出郝照明的情懷。作組織實施的“小小拓荒人”計劃投入較大，在全國范圍讓孩子體驗種植海水稻，不少員工感覺不理解：一年只能種兩季；服務太重了，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你賠得起錢，我們賠不起時間……
精心的布置裝修、一系列活動的開展，使得如是書店曾獲“中國最美書店之一”。
情懷拉滿，現實骨感。
在多重因素重壓之下，郝照明在今年3月12日如是書店六周年店慶的視頻里，道出了其中的辛酸：“我在如是書店國信店投了好幾千萬，昨天看了看報表，差不多虧了2600萬元……”
有網友在留言中呼吁，大家去逛書店時別為了“看免費書”，書店也可以適當收一點兒閱讀費，比如10元錢，同時希望政府多一些補貼。
和互聯(lián)網不同，書店是一個可以“邂逅”的地方，去邂逅一些無法預期、意想不到的東西。一名讀者說，“以后每次去逛實體書店，都要買一本書支持?！?/p>
這樣的“倡議”，畢竟只是少部分讀者的情懷。
現在，大家都在刷短視頻，“剩余”的時間很少了，有情懷去書店“邂逅”的有幾人？有情懷買上一本以表支持的又有幾人？
書店經營者的“單相思”般的情懷，似乎只能像一個七彩的泡沫般美麗，難以長久。
03未來何去何從？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昨晚的如是書店吐槽大會，這句話成了舞臺的地面裝飾。
這是很多企業(yè)最后的宣言。
但郝照明說出此言，卻有著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如是書店可能真的要從“一團火”式的“綜合體”，變成遍布全國的星星式分布的小店了。
“書店綜合體”的模式看似簡單，要做好了也是極難。這方面的榜樣是日本的蔦屋書店。全世界的書店業(yè)都在下滑，三十多年來，蔦屋卻發(fā)展勢頭不減，它開有1400多家書店，約有一半的日本人口是蔦屋的會員。它還變成了一個大數據分析公司。其獨特的經營哲學備受關注。
蔦屋書店還開到了中國。2020年10月18日，日本蔦屋書店的杭州門店“杭州天目里·蔦屋書店”正式開門迎客。2020年12月，上海首家蔦屋書店——上生·新所蔦屋書店正式開業(yè)。這家坐落于歷史保護建筑中的書店，用博物館般的場景設計，賦予閱讀儀式感。約2000平方米的空間內，擁有5萬種精選圖書和眾多文具雜貨、工藝品，畫廊、咖啡、餐飲等多重業(yè)態(tài)并行。
郝照明也曾到過日本最有名的幾家蔦屋書店考察學習，感覺挺受震撼，是殿堂級的書店。他們可以復制自身的模式開到中國，“書店品牌做到這個水平的時候才有可能賺這樣的錢?！?/p>
未來，郝照明很可能會放棄這種綜合體式大店的模式，轉而向特色小店方向發(fā)展。
他在一個視頻里表示，希望未來在全國2858個縣市區(qū)都能夠有如是空間，自己現在嘗試的是在青島活下來的方法，產品支撐方法提煉出來之后，還是要借助各地市場的差異化實現2858目標。
此次的閉店，他告別的不僅是一家書店，更是一種思路。閉店也是一個新的開始，是新的模式的思考與嘗試。
未來書店一定不會消失，郝照明堅信這一點。近日讀者的表現也給了郝照明以信心——上個周末書店的銷量創(chuàng)下了新高，比剛開業(yè)那個周末還高。這說明大家對書店還是有著深厚的感情。
實體書店未來一定會以一種更好的方式存在。
博爾赫斯曾說：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在圖書館、書店，人的靈魂會得到慰藉、舒展。
人類創(chuàng)造的財富，一半存在金庫，一半存在圖書館和書店。
每個人對物質財富的擁有數量不同，但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成為精神世界的富翁。而后者似乎更應是人最本真的追求。
像如是書店的slogan所言：河的第三條岸。人生不止有此岸和彼岸，更有象征精神生活和詩意世界的第三條岸。
告別這家如是，期待更美好的如是，期待“青山見之應如是”。
最后，用讀者在如是書店的留言來道別：
歲月如是，相逢有期。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時光不老，我們不散，如是，一定會再見的。
……
內容來源：琴嶼人物
